“没错!詹徽一方面指使孙家泰以兵部之权对付你,不仅如此,他是左都御史,他又命御史来弹劾你居心叵测,挑起高丽与大明不和,你也知道,他和秦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秦王对你恨之入骨,他岂能轻饶于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必然也要对你出手了,或许他会假手于人,李大人,你目前的情形势若危卵啊!”
姚广孝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李维正的表情变化,见他平静如水,丝毫不为自己的话所动,姚广孝原以为李维正会惊慌失措,向自己求教,然后自己再趁势替燕王拉拢他,但眼下的情形让他不由有些失望,但箭在弦上,不容不发,他索性心一横便直接说道:“燕王一直在关注大人的情况,他曾对我说过,大人拿下耽罗岛其实是一步极为精妙的棋,相当于在高丽腹上顶上一把尖刀,在高丽时局激变之时显得尤为有意义,他对大人的果断赞不绝口,一直以来,燕王殿下都十分欣赏大人,只可惜大人为太子所用,现在太子情况不妙,燕王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大人的处境,如果大人愿意投靠燕王殿下,他一定会保大人这次过关,无论是詹徽也好,秦王也好,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动大人。”
姚广孝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如果李维正是聪明人的话,应该会明白自己的处境,他端起茶慢慢地品味,等待李维正的答复。
李维正确实在认真考虑,事实上他一直就在思考自己的未来,如果太子不保,自己何去何从?投靠燕王无疑是明智之举,或者辅助朱允炆,改变靖难历史,总归是这两者之一,但不管是燕王朱棣还是皇长孙朱允炆,他现在都不能表态,关键朱标只是身体恶化,并没有死去,也没有被取消太子之位,如果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改弦易辙,朱元璋就会第一个不能容忍自己的不忠,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以燕王心机之深,自己现在投靠于他,无非是第二个韩淡定,沦为他的鹰犬之一,他可能让自己坐大吗?在这件事上,他李维正必须慎之又慎。
他站起身,深深地对姚广孝躬身施一礼道:“以大师在燕王身边的地位,却不远千里亲自来劝维正,我能体会到燕王殿下的诚意,但太子尚在我便投靠燕王,这种不忠之人燕王殿下也会不齿,请大师转告燕王殿下,我李维正不会轻易做出决定,可一旦决定就不会再改,请燕王殿下容我考虑一段时间。”
姚广孝明白李维正要考虑的意思,也就是说太子不死,他李维正就绝不会投靠燕王,大义之下姚广孝倒不好说什么了,他点了点头便道:“李大人的决定我能理解,燕王殿下也没有强迫李大人答应什么,总之让李大人放心,高丽之事,燕王殿下不会袖手旁观。”
姚广孝走了,他连夜离开了蓬莱,李维正则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一直以为自己离开锦衣卫、脱身秦王一案,来地方为官后自己便自由了,可今天晚上姚广孝来找他,他才猛然惊醒,他所谓的自由,不过是摆脱了朱元璋的手,不再成为他的一颗棋子,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离开皇位争夺这盘棋,这也难怪,谁都知道他是太子的人,怎么可能把他漏掉呢!所谓用‘擅自攻打高丽’来对付他,不过是新瓶装旧酒,通过攻击他来打击太子罢了。
想通这一点,李维正立刻意识到了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他面临的不是什么对他功劳的嫉妒者,而是欲推翻太子朱标的一个利益集团,詹徽是肯定的,以他在李善长案中的表现,朱标上台第一个就不能容他,其次就是在朱元璋的屡次运动中侥幸过关的那些官员,比如兵部尚书孙家泰之流,他在郭恒案中是站在无数同僚的尸体上活下来,这些人能被朱元璋重用,但朱标不会用,所以,切身利益会驱使他们自然而然走到太子的对立面去,至于秦王,他本性如此,暂时的挫折不会改变他对太子之位的渴求,偏巧太子病重之时他复国了,这不就等于暗示他,他还有机会登顶吗?如此,他就更不会退出这场权力游戏了。
时局扑朔迷离,杀机四伏,在太子朱标病重之际,李维正看到了夺嫡之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边缘,他身在局中,若被动接招,最终的命运必然是被对方吃掉,他不能再沉默了。
想到这,李维正立刻走出门对一名亲兵道:“速去将吕先生给我找来。”
吕思远就住在李维正府上,片刻,他匆匆赶来,“大人找我有事吗?”
李维正关上门,便直接说道:“刚才燕王的首席谋士姚广孝来找我了,说太子病重,希望我能投靠燕王。”
吕思远大吃一惊,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李维正便将姚广孝告诉他的话说了一遍,最后叹道:“我原以为能平静地过几年,没想到我还是摆不脱这局棋啊!”
吕思远心中也有些乱了,他之所以投靠李维正,就是看中他是太子的心腹,将来自己能跟着平步青云,但太子突然病重,也就是说自己从前的押宝是对的,这一次自己恐怕又走错路了,吕思远不由暗暗叹息,事到如今,他和李维正的命运已经连在一起,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更不能一错再错,路是自己选的,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毕竟李维正这个人魄力不凡,或许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很多事情就是在一念之间决定,就如同吕思远年初逃离京城时,就是一个念头导致,而现在他决定跟随李维正到底,也是他一念间的最后决定,但这种决定又并不是偶然的,而是他跟随李维正远航后的一次抉择。
想到这,吕思远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个和尚一定不知道我在你身边,否则他绝不提什么孙家泰和詹徽联姻。”
“为什么?”李维正听出他有言外之意。
“大人忘记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吕思远从前号称锦衣卫毒秀士,掌握了许多锦衣卫最高的机密,李维正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坐下来平静地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吕思远苦笑了一声,继续道:“孙家泰和詹徽是同乡,关系一直交厚,这一点几乎人人皆知,但我看过锦衣卫的一份秘档,孙家泰有一个小儿子,因为体弱从小便出家了,锦衣卫查到他这个儿子是出家了不错,但他的师父却正是这个燕王的心腹,道衍法师,也就是大人所说的姚广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