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擦了一把汗水,点点头道:“我明白,我会捐出全部土地向皇上请罪,只恳求千户能按我的理由给皇上写报告。”
李维正沉默了半晌,忽然对他道:“张大人,如果你真想无事,我劝你把军权也一起交出去,及早告老还乡。”
张翼浑身一震,他呆呆地望着李维正,良久,他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考虑。”
东莞县的官道上,二百余骑兵一马当先,后面不远,一千步兵列队飞奔,这是广海卫的一千水师簇拥着广东都指挥室张翼正向南海卫大营疾奔而去,行至营门,虞光清听说都指挥使大人到了,急忙率领一众手下出军营迎接。
“属下参见都指挥使大人。” 虞光清单膝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张翼却马鞭一指道:“将他给我拿下!”
十几名亲兵一拥而上,牢牢将他绑缚起来,虞光清没有想到张翼会突然发难,他愤怒得大喊,“大人,我何罪之有?”
张翼冷冷道:“我接到禀报,有五百倭寇长驱直入至顺德,你南海卫却放纵不管,你当负主责。”
虞光清极力分辩道:“大人,倭寇之事我们也是刚刚听说,他们是从广海卫的辖地入境,大人怎么能责我南海卫!”
“广海卫那边我自会调查,你去都指挥使衙门再给我解释。” 张翼一挥手,“把他给我带走。”
亲兵们抓起他便向后面推去,虞光清猛地在张翼身后发现了李维正,他顿时明白是秦王之案东窗事发了,他岂肯甘心被抓,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对远方手下大喊:“你们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救我!”
两百多名亲兵见主将被抓,立刻拔刀冲了上来,张翼早有防备,一摆手,近千名广海卫士兵各执兵器,将虞光清的亲兵们团团包围,一连砍死二十几名反抗的之人,其余亲兵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下兵器俯首就擒。
后面的一众副将、千户跪在地上,谁都不敢吭声,这可是都指挥使大人,广东的最高指挥官,谁敢犯上?片刻,虞光清被推远了,再也听不见他喊声,张翼这才对副指挥使周英道:“从现在开始,南海卫指挥使由你暂代,给我稳住军心,有关虞光清的任何消息都不准泄露出去。”
周英行一军礼,大声应道:“属下遵命!”
这时,罗广才匆匆上前,在李维正耳边低语道:“大人,我们已经搜了虞光清全身,没有发现什么信件。”
李维正点了点头,他翻身下马走到副指挥使面前,一亮锦衣卫千户腰牌道:“我们是锦衣卫,现怀疑虞光清勾结倭寇,要搜查他的家和营帐,请你配合!”
副指挥使连连点头,“千户大人放心,在下一定配合锦衣卫查案。”
李维正当即兵分三路,一路由罗广才率二百锦衣卫去搜查虞光清在东莞县的宅子,另一路是广海卫指挥使潘宁已率广海卫水师封锁了南海卫水师军营,不准银船逃走,而李维正则亲率一百锦衣卫搜查虞光清在军营中的房间。
虞光清的房中再没有一个人,两名文书幕僚已被带下去盘问,一百多名锦衣卫都是搜查的老手,他的搜查极有章法,先将所有的东西都一一编号,然后再全部抬出去拆散,连一张大床也被拆成三百多个部分,任何一寸地方都不会放过,另外十人则在墙上画满了格子,用一个小榔头在每个格子中逐一敲击,寻找墙上的暗洞,在锦衣卫的仔细搜查下找到了许多金银珠宝,但惟独没有找到往来信件。
李维正则坐在虞光清的位子上,想象着他会把信件放在哪里?这时百户陈瑛上前笑道:“大人,我已从文书那里问到了口供,大人的身下或许就有一个暗洞。”
李维正连忙站了起来,几名锦衣卫校尉立刻将椅子搬开,椅子下是一块地毯,将地毯掀起,下面和别处一样,都是砖头砌成的地面,一名锦衣卫用木榔头小心地敲击着地面,一边仔细地分辨声音的区别。
“找到了。”锦衣卫丢掉榔头,用匕首小心地将其中一块砖撬了起来,放在桌上。
李维正这才看清楚,这不是一块砖,而是一个木盒,外形和砖头几乎一摸一样,在最下面有一把小锁,也不需要什么钥匙了,锦衣卫用匕首一撬,‘啪!’地一声,盒子开了,盒子周围铺有防水的油纸,里面放了厚厚一叠信件。
李维正在信件中翻了一翻,有四封秦王朱樉的亲笔信,里面就有走私白银的详细内容,朱元璋要的确切证据已经找到了。
李维正从中挑出了有关罗家的两封信,另外收好,他随即对百户陈瑛道:“去告诉都指挥使大人,我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陈瑛领令而去,这时,南海卫副指挥使周英进来禀报道:“千户大人,我已盘问了虞光远的亲兵,虞光远昨天晚上是运回来五十只大木箱,不过并没有在军营停留,而是连夜派人送走了,去向我们也不知道。”
“多谢周大人报信,情况我已经知晓,以后锦衣卫的事情就和南海卫无关了。”
李维正大步走出房间,命站在门外的手下道:“立刻去通知罗副千户,按原定计划行动。”
清远县是广州府北面的一个县份,再向北则是韶州府乐昌县和宜章县,再往北走则进入了湖广行省境内,横穿湖广行省后,过南阳、走潼关进入陕西,或者向西走汉中也可抵达西安,路程约四千余里,专门的运货骡队要走近三个月时间。
九月初十,一支由三百匹健骡和五十辆大车组成的运输队满载着货物离开了清远县,由于这支队伍是负责运送南海卫晒制的军盐,要经过少数民族聚居的山区,所以南海卫指挥使虞光清特地派五百士兵一路护送,直至运输队抵达汉人稠密的洞庭湖地区,军队方才返回广东。
骡马队由东主马步远亲自带队,手下一共一百名伙计,分为车队和骡队两部分,其中车队的小头目姓纪,手下有十五个弟兄,据说是一直跟随东主起家的老伙计,不过其他伙计大多不认识他,也没有人会多问,从前东主干了不少黑事,谁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队伍沿着北江而行,两天后抵达了韶州府英德县,这天下午,天空开始下雨了,由于运送的是军盐,不能碰水,伙计们纷纷取雨布盖上货物,这时,纪纲对马步远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右边,马步远见右边是一片树林,便跑到随队士兵的首领、一名副千户面前笑道:“秦将军,天下雨了,就算盖了雨布恐怕也不行,不如去树林中躲一会儿雨。”
这名副千户是虞光清的心腹,这批货运送的是什么东西,他心知肚明,便一挥手令道:“去树林里面避雨,雨停后再走。”
骡队和大车纷纷转道,向二百步外的树林驶去,士兵们则抱着头先跑进了树林,不一会儿,马车和骡子都躲进了树林,树林很大,最起码延绵三、四里,众人只躲在最西边的一个角落里。
雨越下越大,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好在树荫浓密,树林里没有雨,众人纷纷靠树木坐下,有的喝水、有的吃东西,有的则闭目养神,百无聊赖,时值深秋,空气潮湿而寒冷。
纪纲则心神不安地向树林里望去,昨天,他派出去的手下探到了消息,一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已经超过了他们,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们下手之地,应该就在这片森林里。
纪纲见秦千户正在吃干粮,他笑了笑,取出一包烧鸡和一壶酒,走上前对副千户道:“秦将军可想喝口酒御御寒?”
秦千户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嗅了嗅,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仰脖喝了两口,啧啧赞道:“好酒!你这小子还藏着这个。”
纪纲笑着将烧鸡献了上去,秦千户也不客气,张口大嚼起来,另外几名百户闻到了酒香,都纷纷围拢过来,众人七嘴八舌,抢过酒壶,轮流喝了起来,纪纲则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他原以为只有副千户一人喝酒,现在百户们都来喝酒,那时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