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廷安是在第一时间得到李维正跌伤的消息,和许多人一样,他先是不相信,很快得到了冷千秋的证实后,他惊讶、惋惜,为李维正的背运感到遗憾,不过随即发生的事情让他也有了疑惑,上面责令拉练训练停止,他与赵岳轮流替李维正批阅每日的汇总情报,这样一来,李维正所面临的危机竟迎刃而解,这个伤受得真巧啊!
费廷安在十八岁便进宫做了侍卫,八年前锦衣卫成立,他也被调入锦衣卫五所,他父亲费天为避人非议,便让他从普通校尉做起,小旗、总旗一直做到百户,皆是积功升迁,这次升为副千户固然可父亲退仕有关,但确实也是众望所归,费廷安为人低调,做事踏实谨慎,更从不依仗父亲的权势压人,在锦衣卫中人缘极好,但他也有个弱点,就是不喜欢参与到权力斗争中去,身在权利场,这是一个极大的不足,好在他有一个老姜弥辣的父亲,能时时提醒他,比如这一次,李维正入主三所之争,若不是父亲提醒他,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次三所之争竟然是太子和秦王之争,他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了。
此时,费廷安又一次来到父亲的书房,他刚刚接到李维正给他的一张纸条,请他前去一叙,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拿不定主意,便来请教父亲。
费天还是和往常一样在书房里品玉,也只有儿子的事才能让他转移视线,费天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听儿子讲完这两天发生的事,他沉思了片刻,竟捋着焦黄的鼠须阴阴地笑了,这个李维正以退为进,先是避开了无人可用的危机,又给自己争取到了布局的时间,这一跤跌得很高明啊!不过他的后着是什么,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父亲,李维正给了我一张纸条,让我去见他,父亲认为孩儿是去还是不去?”
费天沉思半天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知道,儿子做到副千户,也要面临后台的选择了,锦衣卫虽然隶属皇上,但权力太大,各个王爷都有伸手进来,当然他们都不敢做得太明,只是在副千户上打主意,比如四所副千户马凌是齐王的利益代表,二所副千户李远朝和晋王有关,而这个老资历的赵岳据说是秦王的人。
大树下面好乘凉,他也要给儿子找一个后台了,其实这件事他一直在考虑,儿子不善于权力斗争,让他成为某某亲王的利益代表确实不合适,而且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必须要寻个稳妥之计,前天儿子告诉他李维正被皇上亲自任命为三所千户,他便开始动心了,考虑了整整一夜,他知道李维正是太子之人,皇上却不避讳,依然把他安插在千户这样重要的位置上,这说明皇上是默许太子插手锦衣卫,尽管他也有所耳闻太子身体不好,但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眼看皇上年事已高,就算太子将来继位不到几年便驾崩,继位者还是他的儿子,所以这个李维正搞不好就是皇上给太子内定的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现在,李维正明显想拉拢儿子,这可是个机会,必须要牢牢抓住了。
想到这,费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去肯定要去,不过我估计李维正的府门外有人监视,你要尤其注意,最好是翻墙进去。”
费廷安抵达李维正宅子时天已经黑了,这里本来离大街就较远,天黑以后更是行人寥寥,十分安静,老远费廷安便见李维正宅的巷子口对面蹲着一个人,不远处似乎还有一人,他不敢再向前走,而是转弯进了一座道观,这座破败的道观离李维正府第约数十步,中间隔着一片小小的树林,费廷安辨准了方向,轻轻巧巧地跃上了墙头,他身子异常灵活,就象热带雨林中的猩猩一样从小片树林中荡过,直接落到了李维正府的墙头上,他伏身在墙头上看了一会儿,见下面是一口井,井台上有几个人正在冲凉,费廷安一眼便认出来了,正是李维正的几个亲随。
“喂!你们。”他低喊了一声,几个亲随愣了一下,立刻冲进屋拿刀,片刻,几个人围了上来,费廷安又低呼道:“不要担心,是我,费廷安。”
李维正的几个亲随认出了他,都松了一口气,焦三郎知道是大人找他,便问道:“副千户,你怎么从这里进来?”
“门口有人监视,我只好从这里翻墙进来。”费廷安跳下墙,拍了拍手又对众人道:“你们几个也太大意了,如果有人来行刺你们大人怎么办?”
年纪最大的杨二郎惭愧地道:“我们人手太少,确实也顾不过来。”
“人手少不是理由,关键要站好位,又不是要你们和刺客搏斗,发现了及时吓走就是了,你们要躲在暗处,比如这堵西墙后面是一片树林,最容易被人潜入,还有大门和后门,你们大人的房外也要布一人,这些都是你们的责任,而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冲凉图爽快,李大人若出事,你们也活不成!”
说到后来,费廷安声色俱厉,几名亲随皆羞愧地低下了头,费廷安见他们人手确实少,便道:“你们先布防起来,明天起我会让罗广平带几十个兄弟在外围放哨,总之,这段时间是你们大人的关键时刻,决不能有半点大意。”
“我们知道了。”几个亲随商量了一下,皆各自去隐蔽处躲藏,焦三郎则让管家李福领着费廷安快步来到李维正的房外。
等了一会儿,李福出来道:“费老爷,我家大人请你进去。”
费廷安进了房,房间里李维正正在喝药,倩倩端着一碗汤药,细心地一勺一勺喂他喝药,见费廷安进来,倩倩低声道:“那我先出去了。”
她放下药碗,低着头快步出去了,又小心地将门关上,费廷安上前深施一礼,“属下参见千户大人。”
“到我家就不用那么客气了,费大人请坐。”李维正见他坐下,便又笑道:“门口好像有监视之人,费大人注意到了吗?”
“我已经看到了,不过我是翻墙进来,这里先向大人道歉,实在是无礼之极。”说完,费廷安站起身行了一礼,表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