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疑惑地望着李维正,她不明白医士怎么反应这样激烈,李维正笑着一耸肩,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明白。
李维正驯马摔伤的消息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锦衣卫,冷千秋特地向指挥使大人请罪,这是他的过失,更惹来无数的议论之声,有的人遗憾、有的人窃喜、更多的人暗自摇头,感叹李维正时运不济,李维正也派亲随送来请假信,向指挥使大人请假半个月养伤,蒋瓛反复询问冷千秋,确认李维正是真的受伤,便批准了假,派人给他送去滋补品,并命两个副千户赵岳和费廷安暂时轮流代替李维正批阅每天的情报,三所的拉练也向后推迟了半个月。
中午休息时分,吕思远端着一杯茶,悠悠闲闲地来到了南镇抚使王翰的房内,找他下一盘棋,锦衣卫的高官大都出身军旅,文官极少,整个锦衣卫的署衙中只有南北镇抚使和吕思远三人,三人中午无事时也常在一起下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王翰见吕思远到来,当然是心知肚明,连忙将棋取出来,两人就坐在院子里厮杀起来,吕思远落了一子,不紧不慢地道:“你今晚去看看他,看他是否真的受伤?”
王翰也回应一子,不露声色道:“我上午已问过冷千户的亲随,他们都亲眼目睹,应该假不了。”
吕思远拈起一子凝神思索,他也知道李维正不可能在一天内买通冷千秋,所以他摔伤之事必然是真,可如果说他不是预先策划,这也实在有点太巧了,令他着实有些疑虑,从李维正在武昌的表现来看,他不是一个肯认输的人,他第一天便受挫于赵岳,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是积极反攻,怎么现在突然缩头了。
王翰见吕思远沉思不语,便又拈起一子微微笑道:“先生没有发现吗?他这一摔伤,赵岳便拉练不成了,我们后面所有的计划都统统落空,他请了半个月的伤假,等于是把上任向后拖延的半个月,这半个月内,他必然不会老老实实在家养伤,会想法兴起波澜,他现在唯一能依凭的就是太子,所以我们只要盯住太子,再监视住李维正,就能知道他的对策是什么了。”
吕思远点了点头,王翰说得很有道理。
东宫,太子朱标这几天旧疾又犯了,起因就是插秧时他代父皇率百官出城插秧,尽管只是做做样子,但回来后他的胃痛便发作了,以至于第二天早朝都没有参加,后来得知父皇竟在早朝上将李维正封为锦衣卫千户,着实令他大出意外,他一直认为俞平死后的侍卫长位置是最适合李维正,既能成为自己的最心腹,又不会和方孝孺等人发生冲突,他也几次向父皇提出这样的请求,却没想到父皇居然把李维正彻底拉进了锦衣卫,这就是说父皇并不想让他跟随自己。
这让朱标着实有些沮丧,李维正这个人是他在定远县发现的人才,他的表现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就在他准备大用李维正时,父皇却又釜底抽薪般的把他拉走了,如果李维正以后由此脱离了自己,对他就是一个大损失了,当然,朱标也曾考虑过让李维正成为他在锦衣卫的代表,这也是他最初的计划,可是夺信案使他看到了李维正的能力,放在锦衣卫有些可惜了,而且不容易控制,最好还是在自己的身边,成为锦衣卫的代表只是最后不得已的下策,无论如何他也要再争取一下。
此时朱标的胃疼已经停了,身体也渐渐恢复了许多,他正坐在书房内心不在焉地看书,脑海里想着怎么把李维正再拉回来。
旁边坐着他的幕僚方孝孺,方孝孺上个月正式进东宫为皇长孙朱允炆的教授,当然,他还同时兼职朱标的幕僚,前几天皇上在六角亭处罚晋王之事他从朱允炆那里听说了,而年初定远县刺杀案的幕后其实是秦王之事,朱标也告诉了他,对于以后诸王拥兵尾大不掉的焦虑,朱标一直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点好的建议。
方孝孺见朱标心神不宁,还以为他是为诸王坐大而担忧,便微微一笑劝慰道:“殿下不必太过于焦虑了,三纲五常乃是古礼,诸王再桀骜不驯,也强不过‘纲常’二字,依我看殿下只要恪守礼仪,不让诸王将来找到起兵的借口,然后再徐徐图之,实行远交近攻、步步为营的策略,三五年后分封之患便可平息,这是一,其实殿下多施行仁政,以得民心,得民心者方得天下,诸王起兵与民心相悖,又怎能持久,再加上名不正言不顺,甚至不用朝廷出兵,他们自己便会烟消云散,所以,说到底还是一个仁义问题,以仁义治天下,岂能败之。”
朱标见他兴致勃勃,便苦笑一声道:“这件事尚可从长计议,可我现在要失去人才,这才是让我焦心之事。”
“殿下说得就是那个李维正吧!”方孝孺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屑,从定远县他就对此人耿耿于怀,胸无安邦定国之策,腹无锦绣文章之才,凭一点小聪明和运气,居然混到了锦衣卫千户,不过这也样说明皇上识人,知道此人是鹰犬的命,所幸没给太子,他见朱标似乎有点念念不忘,便劝他道:“殿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殿下若得李维正,未必是好事,我曾说过,殿下过于看重此人,会一叶遮目,会阻名望之士来投,其实殿下身边人才济济,又何少他一人,黄子澄、齐泰、暴诏、卓敬等等哪一个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如果说殿下担心自己武将不足,那蓝玉、傅友德、冯胜、常升、李景隆,这些都是能征惯战之将,殿下大可依托他们建立王道之业,又何必在意一鹰犬?”
朱标见他一心劝自己放弃李维正,知道他们之间矛盾难调,便笑道:“这件事我就是有心,父皇恐怕也不准了,先生不必再为此事劝我,上课的时间要到了,犬子就依仗先生多多管教了。”
方孝孺见时间确实不早,便起身告辞,待他走了,朱标又心事忡忡地拿起了书,这时,一名太监悄悄走到门口禀报道:“殿下,杨宁来了,好像有急事。”
“哦!让他进来。”朱标放下书,坐直了身子。
片刻,杨宁匆匆走了进来,半跪行了一礼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回禀殿下,属下刚刚听到一个消息,说李维正昨天下午从马上摔下来,断了手臂。”
朱标一愣,怎么会这样?昨天可是他的第一天上任啊!他沉吟一下立刻便道:“我不好去看他,你就替我去看看他,问他有什么要求,告诉他,只要我办得到,一定会帮助他。”
说着他又取过一只长条形的锦盒递给杨宁道:“把这个给他,是我的一点心意,让他好好养伤。”
“属下这就去看他。”杨宁接过盒子,又行了一礼便匆匆要走,走到门口,朱标又叫住了他道:“你最好让李维正自己表个态,如果他还愿意跟我,那我就再向父皇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