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官人是第一批赶到的,现在却被挤到最后面,他踮着脚,脖子伸得老长,顶着刺骨的海风,脸已经冻成青紫色,两根鼻涕象两条蜗牛,在缓慢的蠕动,但他却异常兴奋,他已经看到自己的那艘船,船首用白漆写了三个大字:密州号,下面又有两个白色的小字:甲一。
船吃水很深,显然是装满了货物,张官人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莫非货没卖出去,又运回来了?”
突然感觉肩膀上被人重重一拍,他回头一看,却是王员外,想起刚才之事,脸一红,急忙谢道:“刚才我昏了头,多亏你拦住我,不然就惨了。”
王员外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身体单薄,跑得倒比兔子还快。如何,看见自己的船了吗?”
张官人手指第五号船,忧心道:“看是看到了,可好象装满了货,我担心我的货没卖掉,又被拉回来了。”
王员外呵呵笑道:“去趟日本不容易,总不能跑单程吧!这些船吃水,正是装了日本的货。”又指指自己道:“我就是来进货的,呆会儿有甩卖,我看能不能吃进一些好货。”
眼睛一眯,又笑道:“张官人难道没兴趣进点货吗?”
张官人突然动了心,他暗暗寻思道:“照报上的说法,这次生意,除掉借亲友的五千贯外,连本来利至少还有一万五千贯,钱闲着也是闲着,如果也能进些货卖,说不定将来真能走出一条路来。”
既生了这个念头,他心里仿佛泼进一盆滚水,全身的yu望和激情都要迸发出来,可当那盆滚水稍稍冷却后,很现实的问题又摆在眼前:“怎么买货?买什么货?卖给谁?又怎么卖?”
张官人心里象猫抓似的难受,一转头,却见王员外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仿佛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他急将王员外拉到一旁问道:“这进了货能卖得出去吗?”
虽然问得幼稚之极,但王员外却认真告诉他:“怎么卖不出去!这莱州的进货成本要比宋国低一半不止,只要挑对货,放在我莱港镇上的小店里,自然有山东、金国甚至宋国的商人来批货,这一进一出的差价就够我赚的。”他取出块布,搭在手上,在布下捏了捏张官人的手低声道:“我一年可以赚这个数。”
张官人惊得要跳起来,失声道:“一百……!”急忙用手紧紧捂住自己嘴巴,那‘万’字才没有说出来。
“如何?羡慕吧!”王员外瞥了一眼张官人,见他眼中已经冒出光来,心中暗喜:“他果然要上钩了。”
原来山东市舶监有规定,在山东不论做什么生意,必须要取得商引,而且宋国移民入山东籍满一年后,方才有资格申请商引,这莱州港因为被将军梁秀控制,他不理市舶监那一套,所以很多宋人钻了空子,纷纷到这里来开店批货,每次官府只赚了个差价和关税,但商税就几乎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