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原来是在院子里的。”
“这儿的院子?”我惊道。
“你知道的,这……这附近有家饭店一到夏天,就会放萤火虫招揽客人,不是吗?这虫就是从那儿飞来的。”他一边将衣服、笔记本放进旅行袋里,一边说道。
已经放了好几个礼拜的暑假了,宿舍里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我因为不想回神户,便一直留下来打工,他则是因为有实习课的关系。不过,等实习课一结束,他就会回家。“突击队”的家在山梨县。
“你可以把它送给女孩子呀!她一定会很开心。”他说。
“谢谢!”我说。
一到傍晚,宿舍便如同废墟一般死寂。国旗从旗竿上被降了下来。餐厅的窗里有灯影晃动。由于学生不多,餐厅只开了平日一半的灯。右边那一半不开,只开左边那一半。尽管如此,晚餐的香味仍依稀可闻,是奶油汤的味道。
我拎着装有萤火虫的即溶咖啡罐子上屋顶去。屋顶上一只人影儿也没有。不知是谁把一件白衬衫遗忘在晒衣竿上,仿佛蜕下来的空壳似的,一任晚风吹拂。接着我爬上屋顶角落处的铁梯子,到水塔上去。水塔在白天里吸够了热,直到现在还有些温度。我在这窄小的空间里坐下,将身子靠在扶杆上,眼前便浮着一个几近满月的月亮。右手边是亮晃晃的新宿,左手边则是池袋。车灯前汇成一条五光十色的光河,在街与街间流动着。混杂着各种声音的一片柔缓的噪音,如云层一般罩在市区上空。
萤火虫在罐子里微微地发亮。可是那亮光着实太弱、颜色也着实太淡。我最后一次见到萤火虫,已经是许久以前了,但记忆中的萤火虫,在夏夜中放出的亮光比这更为鲜明。我一直以为萤火虫就应要能放出如火一般鲜烈的亮光才对。也许这只萤火虫就快死了。我握住罐子口轻轻地摇了几次。虫的身子撞上了玻璃壁。但也只作势飞了一下。而那亮光依旧模糊。
我开始回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萤火虫究竟是什么时候?究竟在哪里?我仍清楚地记得那情景,但地点和时间仍旧想不起来。当时是黑夜,听得见阴郁的水流声。还有个旧式的炼瓦水门。水门上有个大把手能转开或关上。那并不是一条大河。只是一条小河流,而且岸边的水草覆盖了大部份的河面。四周一片漆黑,如果把手电筒关掉,你可能连自己的脚踝都看不见。而水门上头有几百只的萤火虫兀自飞舞着。那亮光倒映在水面上,仿佛燃烧中的火花一般。
闭上眼睛,我暂时将自己委身于记忆中的黑夜。风声比往常听得更清楚了。那风并不算大,但却吹过我身子四周,留下了出奇鲜明的轨迹。一张开眼睛,夏夜的黑暗又更深了。
我打开罐盖,抓出萤火虫,将它放在突出约三公分的塔缘上。萤火虫自个儿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