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伊呆立半响,任冷风吹了半响,到底老年人经不住倒春寒,过了不久,便紧缩着身子,双臂抱在一起。
见他仿佛不胜其寒,各人忙令随从拿出衣袍,给他加上。直暖了半响,方响老井伊向着本多忠政低声道:“本多君,你认为刚放下锄头的农夫们,在自已战阵中落下一颗炮弹,看着身边的同伴血肉横飞,内脏和脑浆就落在自已身上,他还有战斗的意志吗?”
并不理会本多忠政一脸沮丧,井伊蜷缩着身子,井伊召集众人,命他们在身边坐下,方又感慨道:“我没有见过信长君,却是参拜过全盛时期的太阁大人。当年他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削平日本,所有的大名尽数拜服,除了因外姓不得被赐封为征夷大将军,身居太阁之位,安享太平治世之福。在日本,已经是人臣之极。可惜,太阁大人并不满足,而是想着攻打朝鲜,征伐明国,甚至要一统印度。咱们当时都不知道厉害,一心想攻下明国的京师,奉献天皇;攻下全中国,把日本人都迁到大陆上去。所以太阁的命令一下达,咱们都是欢欣鼓舞,兴奋之极。”
见身边各人都是目光迷离,眺望远方。当年丰臣秀吉以十几万统一日本战国的精兵入侵朝鲜,是日本立国千年来未有过的“壮举”,全日本的武士无不为此事而自豪。只是各人想到当年丰臣大人梦断朝鲜,现下又被明国汉人大兵压境,立时又变的沮丧之极。
井伊显是发觉各人的神情变化,淡然一笑,又道:“征朝一战,结局如何诸君都是清楚的很。明军虽不如咱们的武士勇猛敢战,却是善使火器。平壤一战,小西行长部第一次吃到火炮的苦头,自那之后,咱们就一直吃火炮的亏!诸君,长崎外港的那些敌兵敢于以几万兵来攻打我们,以那个张伟四处征伐的决断,他能派手下来送死么?大御所执意如此,我们身为德川家的家老,也只能遵从大御所的命令,拼死一战。”
他站起身来,抖掉披在身上的衣袍,向着四周的人群深深一躬,恭声道:“诸位,日本的命运在此一战。拜托了!”
所有对德川秀忠心怀不满,生了懈怠之心的家老们被井伊的分析打动,知道此番决战甚是凶险,若是幕府主力尽丧于此。以那些各怀异志的弱势大名,又怎能敌的过如狼似虎,武器先进的敌军?看到老井伊颤抖着身体,低着头向自已鞠躬。那本多忠政看到老井伊双鬓上白发如霜,又见他以期盼的眼神望向自已。心中感动之极,两眼一酸,几欲落泪。
向井伊直正深深一躬,本多忠政承诺道:“此战关系重大,本多必然不会以自身利益影响大局,请您放心!”
他一带头,所有的家老重臣们纷纷躬身,以示决心。当下各人纷纷回营,以自身的影响力来帮助秀忠征调大兵,募集粮草。秀忠见各人回心转意,心中自然大喜。他身边都是一些一万石以下的小臣,这些重臣集团肯回头帮他,自然是再好不过。
自汉军先头部队登陆长崎之后,其后三日汉军大队方在岸上集结列阵完结。此战关系重大,张伟虽未亲至,却派了王煊为行军参军,朱鸿儒等人亦是随行而至。施琅负责海上,提防别国趁火打劫。待成功驱赶走长崎城下扎营的倭人前锋,汉军火枪兵及炮队与城下驻防,结成本阵,万骑右翼,飞骑左翼。三万大军连营十里,与长崎城及长崎外港连成一线。
前番长崎战后,城池附近所有的树木已被全数削平。又因是贸易之地,搭建了不少房屋客舍,还有那灰石大道,直连天际。原本繁华之极的长崎城内外因此事战事早就凋敝不堪,所有的商人平民四散而逃,长崎城内虽留有几千商人和苦力之类的日本平民,却也被江文瑨派人看押起来。
张瑞咪着眼看着一队队的倭人平民被汉军士卒持枪呼喝,搬动些石灰砖料,往城头上修补被日军火炮炸坏的城楼。一个个倭人个子矮小之极,又多半是滞留城内的商人,一个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大人物,平日里连路也懒的走的富贵之人。此时一个个灰头土脸搬运着与自身体形差不多的砖石,看起来当真是滑稽可笑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