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好笑,这里刚在兴修时他就出门了,再回来时景况已经和出门时大有不同,明明是自己的家,却是有一丝陌生感出来,这个时候他才有所体悟,果然古人所谓的少小离家老大回,并非无病呻吟,这个年代交通不便,而且官身不自由,出外的行商一走几年也是常有的事,甚至一走十几二十年,乃至死在外地,回家的只有棺木的,也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情……
张瀚家的门户也是漆成了红色,所谓朱门。他是二品都督同知,朱门当然够的上,母亲也是有了二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这在以前常氏是想都不敢想的……张家已经几代没出过读书人,更不是军户出身,没有任何当官的机会,不料张瀚另辟蹊径,从商而武,几年时间从白丁到都督同知掌印指挥,正儿八经的朝廷高品武职到手,连常氏也成了太夫人,可到了此时,谁都知道张瀚距离自立也就是一步之遥,这么一来,朝廷的诰命也就是那么回事,只是旧俗难改,人们还是愿意遵循在大明那边的习惯而已。
张学曾下车到门口时,府里二门大开,张瑞等人簇拥着常氏和常进全等人一起迎了过来。
“见过娘,见过舅舅。”
这个时候已经很少有人够格叫张瀚大礼参拜了,不过当着眼前这些人,张瀚这个头嗑的还是诚心正意,礼数十足毫无可挑剔之处。
“我儿又是黑瘦了许多。”常氏眼见儿子跪在门前雪地下,赶紧亲自上前扶了起来,两眼已经掉落下泪珠来。
常进全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劝说道:“妹妹何必如此,孩子巴巴的赶回家来,你这样他下回出去了,岂能放心?再者说,瀚哥儿现在是打天下,哪有打天下不辛苦的!”
这些话常氏到是真的听进去了……张瀚在人们心里是真的在打天下,是在创天大的伟业。张家祖孙三代,打太爷起和蒲州分家,光景一代不如一代,原说是万难和蒲州那边比了,两边境况是天差地远,一边是正经的官绅家族,一边则是普通的商人家族,还差点落到破家破产的地步,再到张瀚一步一步的起来,成为巨富大商,又成为武官,现在更是打下了这么诺大的地盘,思想起来,叫人真的难以置信!
“娘不必替儿子担心。”有个舅舅开解娘亲,果然是好帮手。张瀚向常进全做了个感激的神色,又转向常氏笑道:“以我的身份,下头的人哪个会怠慢我的饮食起居不成?就是草原上风大,来回骑马我又喜欢习武射箭打熬力气,所以看着黑瘦了些,其实是不打紧的。”
接着又搀扶张学曾上来,当着长辈的面,常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拉着张瀚的手絮絮叨叨的说话,未了道:“家里已经在大花厅开了席,你几个媳妇都在二门那边等着,还有两个儿子,赶紧先去吧。”
内眷不宜轻出,这规矩张瀚其实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只有不自信的男子才会把自己的老婆防贼一样的看着,在前方主持战事时,张瀚每常写信回家,也是劝常宁几个可以出门逛逛,青城虽然不大,现在也是五脏俱全了,而且城外有大青山,军司肃清过的,风景很好,不妨带着从人和小孩子,登高远眺……当然那还是夏秋时间的事情,现在当然是绝不可能,大雪封山,想上去只能等明年。
张学曾听着常氏的话,也是抚须笑道:“文澜不必掂着我,赶紧去见见妻儿,若是惦着我不过去,那我这老头子就成了厌物,这里是不敢住下去了。”
因为张续文的关系,也因为张续宗的事情,张瀚对这个族中老人总有几分敬意和歉意,张学曾能到青城居住,并且住在自己家里,这是一件叫张瀚极开心的事,当下便是做出一副吓了一跳的表情,连忙道:“娘亲和舅舅,三叔公稍待,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