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刚刚那种伤感中挣扎了出来,抱拳之后转身就走,毫无拖泥带水的感觉。从一个边军新兵到老兵,再到领几百人的军官,再失败被俘,然后被审,现在又被任用,周大牛这一年多的人生其实是很多边军将士的缩影,只不过他的运道很好,没死在萨尔浒,也没死在开原,也没有死在辗转奔逃的千里长途之中,现在他心中有了新的希望,尽管走在这样因积雪而显的犹其苍凉的荒山之中,却也是走出了虎虎生风的痛快之感。
对周大牛来说,为张瀚效力,他心中十分乐意。
在受训期间,周大牛等人除了特别的训练之外,每日也和弓手们一起吃住训练,可以说他和成方二人这么多的经历也从未见识过眼前这么一支强悍到骨子里的军队!
说是弓手,在周大牛看来,辽镇最精锐的家丁也不如眼前这支弓手部队。
强只是一个原因,重要的是这支军队有向心力和凝聚力,周大牛见过太多军队,俱是一盘散沙,文官鄙夷武夫,视为奴仆,武将彼此勾心斗角,争功不止,将领除家丁外,视营兵为弃子,营兵良莠不齐,军纪十分败坏,只有李庄这里的军队才象个军队的样子,整个团体有一种集体求上进的感觉,待在这个团体里,叫人觉得安心,恨不得一直呆着,再也不愿离开。
另外便是待遇高,普通的小兵都拿着家丁的饷,军官们的饷一级比一级高,最高的司把总级别一年好几百的饷,另外张瀚还给他们额外的奖励,收入高的在周大牛心里简直是突破天际……
除了军营,还有整个李庄和四周的庄园,那么多高大的水车,那些整齐的田亩和沽沽流水的水渠,百姓们的精气神也很好,最少在辽东和沿途的各地周大牛都没见着这些乐天知命又干劲十足的黔首。
碍着身份,军情局限制周大牛等人往核心要害处去,不过三个局的潜力在军中人人都知,还有不停运精铁过来的灵丘铁场的运货大车,这种大车的形状也是很特别,底盘很低,车框架扁平,大量的精铁放置于上,一车就接得六七千斤还多,听说往京师方向有更多的大车拉着方毛铁过去,光是一个运输能力,张瀚的和裕升就不知道秒杀了多少商家乃至权贵。
仅是周大牛看到的这些已经足够吸引……哪怕是临行前,他也要再请一次,愿到弓手队伍中效力,而不是被安插到别的地方当细作。
“这人倒是聪明。”看着周大牛远去背影,秃头在温忠发身旁龇牙咧嘴的道:“想着要留营里,营里好啊,俺都想留。”
“少废话。”温忠发令道:“今晚约在挂甲台外的山神庙接头,周大牛是大人亲自看着的,他的情报要早点接到手,第一时间发回李庄。”
“省得。”秃头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也迅速沿着山脊离开,很快也成了白雪皑皑的大山中的一个小小黑点。
……
周大牛走到半路时天色已经变得晦暗不明,山里风大,树上和山脊梁上的积雪被狂风吹的漫天扬起,虽然头顶天空是大太阳天,在他的眼前却是飞雪漫天,几乎要看不清楚道路。
从和温忠发分别的地方一路咬着牙向前,傍晚时分周大牛终于赶到挂甲台外,在远处这个小村子几乎没有房舍,而且也几乎没有道路通向山外,除了周大牛沿着山脊过来的那条羊肠小道外,从这个废军台往哪一个方向都要翻过好几道山岭,这里是标准的深山,就算是几百年后科技发展这里估计也是很难有道路通行,也属于那种犯罪份子易躲藏,通信靠吼,老婆靠买的落后地方。
当然周大牛不会有后面的那些想法,他只是浑身酸痛,看着不远,走却是走了半天时间,又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前行,他几乎耗光了自己全部的体力。
到了村外,看到缕缕炊烟,周大牛身上一软,几乎要摔倒在地。
好在有几个守兵看到了他,一路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