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带着萧扬去一趟广州。”
“你想请我帮忙照看种端孺?”
明远点点头:“是的。”
他南下的行程已经确定,打算好好带萧扬看看中国南方的景象——这么做他自有用意。刚才这一场蹴鞠比赛,只是明远整个计划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而苏轼这里,也并不需要他做过多解释。
只不过,苏轼对他这个安排并不看好:“嘿嘿,依我看……端孺那里会自有主意的。”
果然,在蹴鞠比赛结束之后,明远向种师中解释他的计划,却没能说服种师中好好留在杭州。这小孩说什么都要跟明远一起南下。
“端孺,听话,海上航程并不那么舒适,你会晕船,你会怕水……”
明远小心解释。
谁知种师中抬出了史尚:“连史尚都可以,我种师中堂堂种家子弟,没什么做不到的。”
明远:……也对。
于是,他左手是萧扬,右手是种师中,三人一起,登上了杭州出发,往南去的海船——当然明远没忘了给自己的船保上一笔保险……
腊月时,明远的船终于抵达广州。
当他乘坐的船只抵达广州港,水手刚刚将跳板从甲板上伸出,搭在珠江岸边栈桥上的时候,只见有一人快步从岸上上船,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在明远面前。
是史尚。
这史尚竟戴了一头的木槿。
木槿另有个“大红花”的别名,花开胜火,而此刻戴着木槿花的史尚也是这样一个热烈奔放的形象。
与明远寒暄两句,史尚将视线从明远身上移到了萧扬的脸上,眼光中似乎有几分笑谑。
明远不知为何总想向他人解释:这是我临时收留的,绝不能与种师兄相比较。
但是话到嘴边却很正经:“这位是我的表弟萧扬,字平山。几个月前从北方投来我这里,想要学做生意。扬哥,这位是史尚。”
史尚得知了萧扬的身份,立即高高兴兴地称呼了一声“表郎君”。
——表郎君?
明远与萧扬相互看了一眼:表郎君就表郎君吧!
这时脸色苍白的种师中扶着扶手从船舱里出来——他的晕船症状比较严重,并没有因为“意志的坚定”而有所好转,见到史尚就蔫蔫地打了声招呼。
“原来是种家二十三郎呀。”史尚笑着打招呼。
“我知道岸上有家药房,制出一种蜜渍的乌梅,味道是那种……酸酸甜甜的。专门对症晕船的毛病,尝过之后就再也不会头晕,而且胃口大开,吃什么都香……”
种师中双眼一亮,竟当先跃上了通往栈桥的跳板,一溜小跑到了岸上,还回过头来,冲明远等人露出催促的模样。
明远忍俊不禁,对史尚道了一句谢,心想还是熟人能制得住这个小家伙。
而萧扬面对眼前的广州港,早已惊呆。
他从未想象过,从杭州船行一月余,所能抵达的地方竟如此温暖。没有凛冽的北风,也没有如席的雪花。人们穿着单衣,甚至赤着脚,在河岸边走来走去。
萧扬也去过汴京,可即使是汴京,风物也与眼前的广州如此不同。
无数高大的海船就这么船首连着船尾地泊在珠江畔。船只与船只之间经常有小船经过,它们要么满载着渔获,要么正在船与船之间运送杂货。
偶尔有美貌的船娘,将眼光转到这边,看见萧扬这傻小子满脸惊愕,忍不住嫣然一笑。
而萧扬心中却只有满心的震惊:大宋的官家,竟然统御着一片南北差异如此巨大的土地,调和着治下百姓不同的风俗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