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修路,王雱绝不至于这么惊讶。
令这位宰相之子在他面前如此失态的原因是——明远告诉王雱,他想要朝廷法度明文授予的筑路权。
而与这筑路权相对应的权益是——他修的公路,要有权利收费。
王雱直接傻眼。
他真的很想问问明远:远之,你还真的是个儒生吗?
“从三代至今,所有的儒家经典,没有任何一条上提到过,可以将道路据为己有的呀?”
王雱绞尽脑汁,想出用这个说辞来反驳明远。
明远微微一笑:“然而,先贤们的经典上,也没有提到过,为他人修筑道路,就一定应当是义务劳动,从而没有回报呀。”
这是明远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既然下定决心要扭转这个时空的前途命运,自然会考虑它需要作出哪些改变,才能达到目标。
这种改变必须得从小处着手,潜移默化地转移这个社会中的某些观念。
这可千万不能大张旗鼓——王安石不过就是提了个“青苗法”,就被人吐沫星子喷到脸上。新党似乎万里波涛间冒出头的一块礁石,随时随地承受着各种各样的打击。
所以明远千思万虑,反复思考之后选择的切入点,就是筑路权。
他打算修建一条“高速公路”,但是打算对使用这条公路的车辆马匹“收费”。
王雱坐在明远对面,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问:“远之,为何这次我在你面前,就没有那种‘坚信你说的一定对’的感觉?”
明远:……额。
这是因为他这次没有选择激活“舌战群儒卡”啊。
“元泽兄是没有见过我要修的公路是什么样的,来来来,元泽随我一起去山阳镇看看可好?”
王雱见明远盛情难却,而他又确实欠了明远的人情,不得已,便随明远一起去了山阳镇。
军器监在炼焦时顺带手开发出了一种特别适合筑路的材料,王雱一直是知道的。但他不清楚的是,明远正大手笔地购入这种名叫“沥青”的材料,并且正在铺设一条从山阳镇往汴京城去的道路。
事实上,明远已经铺设了一段,只不过规模还不大,仅仅连接了山阳镇的水运码头,山阳炭厂、山阳冶炼厂,和邻近的玻璃作坊,总里程只有不到五里。
但是这路径的等级确实很高。
王雱坐着马车前往时,汴京附近刚刚下过小雨。雨水冲刷路面,来往车辆便在路面上碾出一道道车辙印。因此王雱坐在马车中,不时感到颠簸。
而马车的车轮一旦碾上山阳镇这段新铺的路面,立即平稳了很多。
王雱心中好奇,连忙叫停。
明远为王雱雇佣的马车车夫却没有马上停下。慢慢行至路边,才勒住了马,道:“王衙内,您下车查看的时候可千万小心过往车辆。这些车马跑得可快。”
王雱记住了这个提醒,从车夫为他搭起的木梯上,从马车后部下车。
他脚下触及的是一层平坦的青黑色路面。他刚才所乘的车驾从路面碾过,竟似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王雱直起腰远眺。只见这路面至少有三四丈宽,全部用这种青黑色质地的材料铺成。
这材料也不透水。雨水落在路面上,便会沿着中间高、两边略低的道路路面弧度流向道路两边,不会在路中潴留。
道路正中用白垩划着一道笔直的白线,将道路分为左右两侧。
道路上的车驾与马匹一律都靠右行驶。
而王雱的车驾则停在道路的最右边,也是在一个用白垩划线围起的区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