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贾兰和贾茂年纪小,每日的功课其实只有一个半时辰,其他的时间,不是读书便是练字。故此白先生的任务十分轻松,贾琏见了后,便和他商议,等到闲暇时候,请他也教导教导自家的几个姑娘。
白先生已经五十许岁的人了,比贾赦还大了些,迎春三个又还小,另有许多丫鬟嬷嬷守着,倒是不虞男女大防之事。
因着贾家对白先生夫妻十分上心,不但答应了的燕窝灵芝人参等珍贵药材用之不尽,还特意延请了宫内的太医看诊,白太太的病情明显好转了许多。故此两夫妻一商量,便应下了此事,每日下午,会为迎春三姊妹讲课一个时辰。
林黛玉进了贾家第三日,白先生和他夫人便回来了,她们的课程继续,林黛玉便一同去旁听了几日。
在她看来,这两夫妻实实是一对妙人儿。
白先生夫妻两人自年少结缔之时,便携手游历大江南北,后来甚至还乘着海船出了海,见识了许多奇景轶事。对着贾兰和贾茂等人,还不好多讲,恐移了他们读书的心思,可迎春几个女孩子却不同。
她们几个不需要科举出仕,恰好相反,她们常年身处闺阁后宅之中,最应该学习的便是眼界见识。白先生和他的夫人,给几人授课的内容,便是大干国各地的风土人情。
那些名山大川,历史遗迹,在二人口中娓娓道来,仿佛一卷卷画册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林黛玉第一次听的时候,便听住了。
她在扬州城时,虽然贾敏和林如海并不拘束她看书学习,可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哪里有当事人亲身经历来的奇妙精彩。
待到一节课终了,林黛玉低头半日不语,怔楞的随着三春出了书房。
惜春见了她这样,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林姐姐?林姐姐?回神了!”
林黛玉猛地醒过神来,脸颊羞红道:“是我失礼了。”
探春闻言笑了笑,回道:“这有什么,我们几个第一次来上课的时候,也实在是大吃一惊,只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看到的都是方寸天空。听了白先生和白夫人的课,才知道外头的广袤世界,不是我等身处内宅,只靠着几本书便能知晓的。”
说罢,探春叹了口气:“我们闺阁女子,几时能和白先生和白太太一般,也可以肆意畅游于天地之间呢?”
听了这话,四人都沉默起来,恹恹的各自回房不提。
待到晚间,众人在贾史氏处用饭,虽然面上依旧带笑,却总觉得情绪有些低落。贾史氏心中纳罕,还以为是几人有了矛盾,只不好当场发问,只得提前散了场,找了几人的贴身丫鬟询问。
“姑娘们今日是怎么了?都怏怏不乐的,莫不是拌嘴了?”
以半夏打头,雪雁是客,另有侍书、入画,四个丫鬟齐齐摇头:“姑娘们处的融洽极了,这会子还一起在丹霞院说话呢。”
贾史氏闻言,厉声道:“不许蒙骗于我,今日必是有事情发生了,不然她们几姊妹不至于如此。你们是贴身跟着姑娘们的,连姑娘们为何事忧心都不知道,留着还有什么用处!”
她话音刚落,四人齐刷刷跪在地上,都急声求饶。
半晌,雪雁才迟疑的说道:“许是今日去听课,白先生说了西北塞外的风光,姑娘们心向往之却不能去,故此有些个不乐。”
贾史氏听了这话,又看向另外三个丫鬟,见她们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才信了,叫了几人回去服侍不提。
半晌,她叹了口气:“可真是小孩子家家的,这点子事情也值当生气。”
只是孙女和外孙女的愿望,贾史氏也是无法可想的,如今这世道,哪里是闺阁女子能肆意横行的时候。不说世俗礼教如何,但是那马车的颠簸,她们几个的身子骨就受不住。
只是远处不行,近处倒是可以想想,贾史氏思索了片刻,方唤了琥珀过来:“去和你二奶奶说说,整日在家中无趣,让她安排安排,过几日去禅定寺上香散散心。”
王熙凤正和贾琏在屋里闲话,旁边茂哥儿逗着巧姐儿看她学走路。
忽听外头丫鬟报道:“老太太屋里的琥珀姐姐来了。”
王熙凤便抬了抬眼,坐直了身子道:“请进来吧。”
琥珀进了屋,因着贾琏也在,并不敢东张西望,只俯身一礼道:“二爷,二奶奶,刚老太太说了,整日在府里闷得慌,想着去禅定寺散散心上柱香,请二奶奶看着安排了时间去。”
王熙凤听了,便笑道:“原是我的不是,老太太这大半年都在府里,可不就闷得慌了。禅定寺倒是个好地方,人不多也幽静,路也好走不颠簸,正适合散心呢。”
“既如此,这几日刚巧府里不忙,你去回了老太太,明儿我让人去寺里传了话,后儿一早咱们就过去。刚巧二爷后日休沐,也可以给我们压压阵,咱们阖府都去松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