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博士便始终沉睡着。
幽灵鲨离开了自己的病房,她和歌蕾蒂娅暂时成为了罗德岛的合作对象——当然,只是暂时。谁都能看出来猎人们留在罗德岛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在她们不曾告知旁人的共有记忆里,似乎还藏着可以救她的方法。
有关博士的情况,医疗部被封了口,精英干员亦是无权过问,只有凯尔希知道全部,而她牢牢捏死了所有的关键情报,最初的手术便是接连更换了几批干员避免信息的泄露,而后续所有的治疗内容更是由凯尔希一人负责,半点不曾经过他人之手。
没人敢去碰触那样的博士,哪怕他们中的大部分几乎快要踏破那一段路的金属地板。
凯尔希看上去依然冷静,可这一次哪怕是阿米娅也没有权限去询问博士的身体情况,但是那不难猜测——在古堡的时候touch给她做过最初的检查,其中的一部分细节在他们之中并不算是秘密。
sharp是最常出现在监护室门口的那一个,没人敢猜测神色冷沉的近卫站在那里注视着昏迷的博士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touch负责配合了凯尔希最初的手术,在那之后她对于这一段内容的沉默和凯尔希不相上下;而像是stormeye,他没日没夜地做着噩梦,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过一个安稳的好眠,与此相对的,是他和pith仿佛不知疲累一般接下了越来越多的高难紧急外勤……
outcast看着从外面结束任务的老友面无表情地擦掉唇角溢出的血液,想着,如果博士还不醒,他们可能都要疯。
事实上,阿米娅已经快要疯了——她的噩梦不比旁人来得少,在已经压榨到极致的睡眠里少女已经再难找不到半点昔日的安宁。
——我宁可不要这一切。
少女在寂静无人的午夜里守着苍白的病房,听着里面永恒不变的医疗机械运转声维持着博士的生命,这种时候,她会稍微允许自己放下理性和责任,沉默着向恶魔祈祷。
如果可以,我宁可不要这时间……
“……你若是当真不要这几年的时间,那我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无数次奢望出现的声音终于从门口响起的那一刻,阿米娅抬起头,目光惶惶而空洞,甚至以为自己是在注视着一个过分真切的幻觉。
博士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的眼神没有变,她的表情也没有变,只是垂下的头发已经是如霜雪般银白,无奈注视着自己的双眼比鲜血还要艳丽。
……博士?
阿米娅愣愣的看着,少女眼眶酸涩,胸口满胀,哪怕是幻觉她也舍不得挪开自己的眼神,她死死抓住自己的双手,生怕下意识的伸手惊扰了这场久违的美梦。
少女看着眼前过分单薄的影子,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哭。
博士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擦去了少女滚热的泪水。
“……我这副样子不太好看,吓到你了是不是?”
阿米娅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的触感是真实的,是温热的,跳动的脉搏虽然虚弱却的确不再是幻觉。
少女仰起头,竭尽全力对她露出一个满含泪水的笑容。
……怎么会呢。
您是……您是……
哽咽和颤抖冲破了所有的强自镇定,女孩哆嗦着,先是抓着她的手,然后抓住她的手臂,最后女孩毫不犹豫地环抱住博士病服下过分瘦削单薄的腰肢,扔下一切的矜持和理性毫不顾及地在她怀里崩溃嚎啕,哭得像是个受尽委屈后终于可以回家的孩子,哪怕这哭声惹来了在附近巡逻的精英干员和医疗部,博士拍着她的后背无奈笑着说领导人的气场全都要没了呀阿米娅……她也只是抽泣着把脸埋在博士的怀里,半点没有想要松手的打算。
凯尔希站在那里,看着耐心哄着阿米娅让她稍微松开一点手;还有说什么就是不松开,呜呜咽咽哭着说“我不管我晚上要和博士一起睡”的阿米娅,几不可查的微微松了口气。
“看起来我们好歹算是有了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情,是不是?”
阿斯卡纶的声音在医师的身后响起,她拍了拍凯尔希,示意她过来一点。
“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等你的一个检查报告,等你和我确定以后,我们再来说下一步。”
凯尔希不知道什么事情值得阿斯卡纶也要摆出如此慎重的态度,直到她跟着对方走到一间特殊的隔离室,看见房间里坐着的那个人,同样的憔悴,狼狈,伤痕累累,风尘仆仆。
他穿着那身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衣服,摘掉了一切防护用具的萨卡兹很安静地坐在那儿,在凯尔希出现的那一刻,哪怕隔着层层防护他也能无比精准的将目光投向自己昔日的同事,对她露出一点疲惫的笑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