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承宗道:“杨继业将军所采取的战略是,对横山诸羌部落同样封官许愿,以作拉拢,对投靠宋军的部落毫不手软,全力打击,软硬兼施,促使横山诸羌至少做到袖手旁观,不予生乱。 对正面之敌,则屯重兵血战,不让横山寸土,同时另遣奇兵,断敌粮道,劫敌粮草;此外,因宋军是由边军的安利军、隆德军、宁化军、晋宁军、平定军、威胜军和朝廷禁军组成,各有派系和从属,诸军之间缺乏统一指挥,互不协同,故而杨将军在防御之中,不时动突袭,使得宋军各路尾不能兼顾,吃了不少暗亏,迫使宋军改变了战略。
杨浩很感兴趣地道:“哦?宋军改用了什么策略?
丁承宗道:“潘美主张,以六路边军合为一路,自己的禁军为一路,放弃横山一面,专攻横山一点,利用优势兵力分别自兔毛川、须弥洞齐头并进,呈钳形夹击,战决。 王继恩则认为此招孤注一掷,太过行险,一个不慎损兵折将的话,已到手的麟府两州都要被夺回去。 主张先行稳固新占的麟府两州,巩固防务,再进取横山,占据要地,修筑圣寨,步步进逼。
两下里僵持不下,潘美是主帅,王继恩是监军,众将领无所适从,最后官司打到了东京城「!婢咣义取了折衷之策,同意两路分兵,但不同意突击冒进「;眄韬1美出塞筑垒,步步为营……”
丁承宗此时所说,竟是连宋军主将不同的意见、在朝廷上生的争执都一清二楚,显见杨浩在朝廷那边是臆有耳目的,虽说这只是大政方针,并不涉具体而微的战策战术,但是对夏川军排兵布阵,如何调遣,那也是大有衬益的。
丁承宗道:“潘美奉旨而行,兵分两路,步步为营,因其集中兵力,而我军在兵力上本就弱于宋军,又须防守整个横山,初始着实吃了几个大亏,潘美又施声东击西之计,佯攻飞壶口,实夺马湖峪,杀我守军三千,一日之内,连夺三个城头,王继恩在他后面垒堡寨而进,他在马湖峪筑了一处堡垒,占此要地,北可攻芦州,南可攻银州,又可屯粮以供给前哨,占据这处地利,我军着实凶险。”
杨浩面皮一紧,沉声道:“杨继业如何应对?
丁承宗道:“杨将军先放弃一些地势不太,'地方,诱敌深入,使得宋军张开两翼,彼此不能呼应,这才据↑,守,同时调一路奇兵出明堂川经辽国草原,攻府州后路,待矸烟一起,求援军书雪片一般飞来,潘美就只有被迫撤军了。
杨将军则趁势反击,逐一收复了失地,又兵困马湖峪的守军。嘿! 那马湖峪粮草倒是屯积了不少,可笑的是,堡寨中竟然没有活水,杨将军困了马湖峪,与宋国的援军血战九日九夜,打退无数次进攻,堡寨中的宋军则空守着一袋袋粮米,眼睁睁渴死了一半,余者全部被俘,如今马湖峪已重回我手。双方再度陷入僵持阶段。
杨浩吁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将丁承宗所说在心中又细细地滤了一遍,这才转看向种放。
种放会意,将他如何主动出击迎战李丕寿,如何打败绥州军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又道:“夜落纥与李丕寿先后出现在夏州附近后,下官料这两路残兵一旦汇合,所取不外乎伏击太尉、奇袭夏州或夹攻横山之策,是而向太尉示警后,立即赶回坐镇夏州,同时命张崇巍、李继谈分别率部驻守德靖馈、铁冶务,阻敌退路……”
他说到这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道:“不料,这两路人马竟似早有联系似的,夜落纥刚刚逃离我伏击之地,就与李丕寿合兵一处,马不停蹄地向横山去了,张崇巍赶到德靖峻时,他们的人马刚刚穿过该馈,既然大帅马上就要赶回,而他们业已离开,下官在夏州也不需要留驻那么多军队,所以当时马上就命令张崇巍、李继谈率部追了上去。如此情形,他们就算逃到了横山脚下,后有追兵形影相随,他们也无法对我横山主力展开有效攻击的。
“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以前。”
杨浩点了点头,再度沉思起来。
徐锗见状,忍不住说道:“太尉远征西域,风餐露宿直至玉门关,又一路急急赶回夏州,鞍马劳顿,将士俱乏,本该好生歇养几日。不过……横山三军,一直都在翘企盼太尉的归来,如今太尉已率大军回返,下官说句不近情理的话,太尉应该马上亲自赶赴横山,亲自指样作战!”
杨浩摇摇头道:“这个不急。”
众人面面相觑,面上都露出古怪神色,迳事儿不急什么事情才急?难道还要先抱抱娘子、逗逗孩子?
杨浩顿了顿道:“西征玉门美-,虽势如破竹,那是因为民心所向,又赖张浦等众将扶持,三军将士效命,本太尉不是张良萧何韩信英布之流,虽能将将,却不能将兵,真论起排兵布阵、战场厮杀,不及杨无敌多矣。”
徐锗不悦地道:“纵然如此,太尉乃我夏州砥柱,也该现身横山,以定我民意,壮我军心。”
杨浩淡淡一笑道:“去,总是要去的,不过……眼下却有一件事,比我亲自赶去横山坐馈更为重要。”
他双目轻轻一扫,吩咐道:“种放、丁承宗、萧俨、徐铉、拓拔昊风、木魑,、林朋羽,范思棋……”
杨浩一口气点了十来个人的名字,然后说道:“你们留下,合者退下。
节堂上一阵脚步杂乱,没有点到名字的文武官吏纷纷告退,大堂上顿时清静了许多,杨浩返身走到帅椅前坐下,缓声道:“诸位,请坐o巴。
众人纷纷就坐,种放拱手道:“不知太尉有何大事商量?”
杨浩道:“这件事,就是我杨浩、乃至我夏川今后的立场。
他展了展自己的袍袖,苦笑道:“如今,我杨浩还穿着朝廷的官衣,还是朝廷钦封的横山节度使、检校太尉、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可是……我却在正在同朝廷的大军开战。 朝廷指斥我勾结府州属将,吞并府州,我们迄今为止,还没有正面应对这个罪名,以前我没有回来,我的人可以闷头打仗,不去理会这件事。如今,我已经回返夏州,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呢?”
众人一下子明白了杨浩的话,不错,这个问题才是眼下亟待解决的问题,也是关系到杨浩麾下每一个人的大问题,身份不正,这仗终究打得不明不白,立场未决,光是防就防得理不直气不壮,更遑论主动出击,进逼宋国领土了,局缩于一隅施展不得,这样的话,他们先天就失了人和,放不开手脚。
立场!太尉回来了,先需要决定的,就是他应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面对东京汴梁的那位皇帝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其中的厉害之处:立场,什么样格立场?
丁承宗的心忽然变得火热起来,他呼吸有些急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刚要开口点破这个大家都有心支捅破,却又都不敢去捅破的薄薄一层窗户
纸,穆羽忽然未经宣召,急急冲八节堂,叫道:“大人,折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