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恩笑吟吟地在帅椅上坐了,拈起一张卷轴来,细声慢语地道:“折将军莫要动怒,且请坐下。”
他顿了一顿,又道:“杨浩狼子野心,图谋府州久矣。他先占了麟州之后,便开始凯觎府州地盘,这一次,他亲自率军西征,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整个河西之地,几乎已尽落其手,唯有这府州……嘿嘿,麟府两州,是他出横山的门户,他既得西域,便思中原,这个时候,岂容折将军抚其咽喉?
因此上,他勾结赤忠,夜袭府谷,麟州杨继业也适时出兵接应,趁折帅不备,终于夺了府谷。可惜呀,百密一疏,危难关头,方显忠良啊。赤忠的副将萧晨萧将军深明大义,岂肯与贼为伍,紧要关头,萧将军救了折将军满门老小,逃到这细腰寨来,走向本官求援来了,折将军,下官说的可对呀?”
折御勋微微一愣,那双紧锁的卧蚕眉渐渐挑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嘿嘿,哈哈……”
折御勋仰天狂笑:“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既当了婊子,又立了牌坊,既夺了我的府州,又得了攻打杨浩的借口。好算计呀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只可笑那赤忠,一门心思以为攀上了高枝,却没想到,他不过是一条被人利用的走狗,哈哈哈沁……,”
王继恩好脾气地陪着他笑,等他笑罢了,王继恩才和颜悦色地道:“折帅,这是哪里话来,你看看,这是你向官家亲笔写就的请兵奏折,杨浩勾结赤忠,攻占府州,图谋不轨,折大将军举家投靠朝廷,请朝廷出兵平叛,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来人呐,拿去给折将军看看,若是没丰问题的话,就请折将军誊抄一份,呵啡……”折将军,你放心,官家……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我呸!”折御勋目若喷火,一张赤红的脸庞已是红中透紫:“你打的好主意,嘿嘿,要谋我的府州,你们已经得了去。以君伐臣,出师不正,这便宜你占定了,这骂名,你们也是担定了,还想要折某为虎作诛不成?”
王继恩脸色一沉,厉声喝道:“折御勋!这份奏折你若不写,你道朝廷就没有办法正名了?嘿,偌大的天下,要找几个能将你笔迹模仿的一字不姜的又有何难?朝廷未必要你的人证,你的遗书,再加上赤忠副将萧晨的人证,已经足够了。
如果你折家满门尽皆,死在府谷,凭你的遗书,朝廷一样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兵占据府州,讨伐杨浩,留你一条性命为朝廷佐证,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举,你道缺了你,真就不能取信于天下了么?留你一命,乖乖按官家的意思办,以后夹起尾巴好好听官家的话,你折家满门至少可以保住这条性命,你折大将军还能受官家赏赐一个官职。
可你若不肯相从的话……云中折家,将从此除名,其中孰轻孰重,难道你还分不清么?”
折御勋须皆飞,怒目慎道:“你说甚么?”
王继恩悠然道:“折将军,你看清楚,如今你折家满门都在我的手中,他们的生与死,可都在你一念之间呀。”
王继恩向帐外一指,折御勋回头一看,就见折家老少尽皆五花大绑,被按伏于中军大帐两侧,折御勋仓惶抢出帐外,就见折家老少一字排开,足有数十丈开外,每个折家人后面,都站着两个押解的士兵和一个手执雪亮钢刀的刽子手,折御勋登时脸白如纸。
王继恩领着一帮侍卫跟了出来,悠然笑道:“折将军,若是折家上下百十口人,(人人都爱十三娘)于此时此刻同时尸异地,你说那场面,是不是很壮观呐?”
折御勋浑身簌簌抖,只是不语,折家的人是按照身份地位的重要,从帐口向外排开的,被绑在帐左第一人,就是白苍苍,枯如老鹤的折二太爷,折二太爷又痛又悔,声泪俱下地叫道:“御勋呐,都是因为我这老家伙,才害得折家上下被人一网打尽呐……”
旁边折三太爷却是老而弥姜,怒声喝道:“老二,此时还说这些做甚么,没得叫人笑话。御勋,咱折家统治云中两百年,威风了两百年,该享的荣华富贵、权柄地位,都享用过了,天下的好处,还能都叫咱们占了不成,今有此报,也没甚么了不起,他们要杀要剐都由得他们,挺起脊梁来,咱折家的人,就算是死,也不能向人弯腰服软。”
王继恩晃了晃手中的卷轴,微笑道:“折将军,可肯依我之言呐?”
折御勋脸白如雪,眸子却赤红如血,咬紧了牙关一言不,王继恩唇角渐渐绽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他慢慢举起手,突然向下一挥,“嗵”地一声鼓响,站在大帐最外端的一个刀斧手刷地一下举起了钢刀,毫不犹豫地劈了下去。
被砍的折家人自始至终没有吭出一声,只见一腔血涌,人头落地,折御勋的心一下子绞紧了,赤红的双目中蕴起了泪光。
“嗵!”又是一声鼓响,另一侧尽头的刽子手又扬起了手中的大刀……
五颗血淋淋的人头落地,当第六通鼓声响起的时候,折御勋终于崩溃了,那都是他的骨肉亲人啊,折御勋心如油泼,惨呼一声道:“住手!”
王继恩微笑道:“折帅可是回心转意了?”
折御勋一双赤红的眸子狠狠地瞪着王继恩,老牛一般喘着粗气道:“好,我……我写……”
王继恩得意地笑了一声,扬声道:“来人呐,给折帅搬来一张书案。”
当下就有几名兵士搬来一张几案、蒲团,又摆上文房四宝,铺开纸张,王继恩将手中的卷轴交予一名侍卫,就在折御勋面前展开,折御勋抓起笔来,依着那卷轴上所言,奋笔疾书起来。
折家的人却不明白王继恩要他写些甚么,折二太爷愤然呼道:“死则死已,御勋呐,什么都不要答应他们。”
折老四则瞪着萧晨喝道:“府州已落入你们手中,我折家满门也已成了阶下囚,你们还想要什么?”
王继恩细声慢语地微笑道:“几位老人家稍安勿躁,折帅现在做的,正是要保你一家太平富贵呢。”
折御勋把牙齿咬的格格直响,只是奋笔疾书,并不搭一言,一张奏表匆匆写就,折御勋悬腕执笔,盯着奏表末端一【ian】空白,定定出神半晌,这才署上自己的名字。
侍卫立即扯过奏表,交到王继恩手上,王继恩展开奏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开眼笑地道:“好,好好,官家等得急着呢,呵呵,朝廷十余万大军,可都在等你折大将军这张奏表啊。”
王继恩将奏表卷起,立即有人递上一个卷筒,王继恩将奏表装入,封好,立即交予一名心腹侍卫,沉声喝道:“以八百里快骑,急送汴梁!”
“遵命!”那侍卫双手接过,倒退几步,翻身跃上早已备好的一匹战马,打马扬鞭,由几十名侍卫护送着离开了军营。
王继恩满面春风,又对折御勋笑道:“折将军,稍候,本官会派人把你一家送往京师。呵呵,折帅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只要你乖乖听官家的话,那么……你活着,远比死了更有用。等官家接到你的请兵奏折,折家满门都会安全了,官家会赏你一幢华丽的宅子,赐你一个显赫的官职,以显皇家胸怀的……”
“哈哈哈哈……折御勋忽然一跃而起,仰天大笑,王继恩吓了一跳,恐他惊起伤人,连忙退了几步,只见折御勋两眼岳,喃喃自语道:“一幢华丽的宅子,一个显赫的官职,嘿嘿,哈哈,那我就要当一个折家祖上最显赫的官职,我要做折兰王,我要官家赐我做折兰王,哈哈哈哈……
折家几老见他如此异状都惊愕难言,折惟正、折惟信等几乎挂念父亲,不禁骇然叫道:“爹,爹,你怎么了?”
萧晨又惊又笑,诧然道:“王大人,心……这是怎么了?气火攻心,疯了不成?”
王继恩也有些愕然,听萧晨一说,却冷笑道:“堂堂折氏家主,什么情况,没见过,说疯就疯了?”
他狡黠地盯了犹自狂笑的折御勋一眼,说道:“他疯且由他疯,如果他想做孙集,我却不是庞统,嘿嘿,看紧了他,他要疯,且由他疯!”
折御勋大笑几声,忽又声泪俱下,其状真若癫狂:“折兰王,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我……我折御勋,要做折兰王!折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