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自从争取了统兵伐唐的机会,调兵遣将、请功封赏,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接触到许多禁军将领,虽然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让他掌控一支武装,或者让禁军将领死心踏地的跟他走,但是与他们建立一定的联系、增加他们对自己的认同和好感却很容易。
藉此关系,以他的地位,只须稍作示意,安插几个有南衙背景的人在禁军中做个校尉易如反掌匕他不是要统兵造反,而是要策划篡位,在关键部位,只要能有一个得力的马前卒就足以做成大事了,就像萧思温谋杀契丹皇帝,只须收买他身边一个厨子一样。
楚昭辅本无大才,当初“义社十兄弟”,哪个不是手握重兵、叱咤风云的人物?而他呢,那时只不过是掌管军械库的一个官吏,既无过人之能,也无了得的战功,全因他坚定地站在赵匡胤一方,有从龙之功,方才积资累历,直至升迁到三司使的高位。如今他被罢黜为民,走赵光义的门路重新做了官,会不会想再来一次从龙之功?即便他没有胆子造反,这样一个对赵光义感恩戴德的人,掌握了宫中的武装力量,在既成事实面前,也会更容易倒向赵光义。
再者,赵光义好女色,这是史书上都无法回避的事实。他以前那般自律,全因为他还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皇帝,他正凯觎着帝位,不能不注重自己在朝廷百官、士林名流中的影响,尽管如此,他也并不掩饰自己对美女的欣赏,当日在汴河码头看见柳朵儿的时候,就曾欣然向人问起她的身份。
近来,官家对他颇为冷落,许多往常由他操办的大事现在都移交了别人,上一次巡狩洛阳时,还令皇长子监国,近来赵官家更与三弟赵光美往来密切,他这十年来都不曾以帝王之尊到过赵光美的府邸,可是自洛阳归来以来,已经去了三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赵光义正在失宠。
而赵光义对此似乎全不在意,甚至纵情酒色,这个曾经不顾帝王身后名,强占臣妻、而且是归降的唐国帝王皇后的赵二哥,怎么会在见了比柳朵儿更加娇媚动人的小周后时毫无所动?连他的眼神中都没有一丝波澜?
结合以上种种想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一种更重要的东西,已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神,使他无暇他顾。什么东西比绝色美人更令男人动心,甚至忽视了美人丽色?只有一种,那就是权力。对晋王赵光义来说,还有什么权利是他要追求的?唯有帝王的宝座。
“赵光义,已经感觉到了失宠的危险,而且要孤注一掷,进行反扑了!”
这就是杨浩得出的结论。凭着这么一点殊丝马迹,本来任谁也不可能大胆地推测出他要策划了宫变、而且是马上就要宫变的。在杨浩心目中,古往今来的智者中“智近于妖,的武侯诸葛孔明不能;,江湖第一智者,的冷冷大先生不能;智计百出、狡如九尾天狐的成绮韵成二档头也不能,但是他杨浩能。
因为只有他这个来自未来的人,知道赵光义早晚会反。而且他一直在猜测,猜测由于自己对历史的影响,赵光义是会提前动还是推迟动,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间、用什么手段来动?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如今现了这些诡异之处,他自然很容易就想到赵光义要干什么。
杨浩神不守舍的样子看在众人眼中,便显得他对今日饮宴全无兴趣了。李煜和小周后今时今日的处境,致使心境非常敏感,立时察觉他有心事,饮宴的兴情便也淡了,再喝几杯,便起身告辞。
杨浩也不挽留,将李煜夫妇送下楼去,便对冬儿三人立即说道:“马上回府。”
冬儿和玉落、妙妙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什么不开心,只得答应一声,随他往回走。因一笑楼距他的住处只隔两条街,步行即可,所以四人均未乘车轿。行了片刻,冬儿按捺不住,悄声唤道:“官人……”
“嗯?”杨浩正反复推敲着自己的结论,闻声回头。
冬儿期期艾艾地道:“官人……是不是见奴家赞赏李将军诗词,所以……所以有些不快?“
丁玉落和妙妙都悄悄竖起了耳朵,杨浩一怔,哑然失笑道:石,岂有此理,李煜之词,堪称天下第一,你们由衷赞赏,有什么不对?你家夫君是心胸那么狭窄的人么?竟为这点小事呻醋?“
妙妙与冬儿这些时日交往下来,只觉这位大妇性情温柔、娴雅大方,实是最好相处的人,与她相处极为融洽,在她面前也不再那般拘谨,听了杨浩的话便欣然上前一步,挽住杨浩胳膊,嫣然道:“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呢?老爷突然变得沉闷起来,奴家还以为不悦于奴家对李将军的赏识呢,老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杨浩拍拍她的小手,略一沉吟,问道:i“女儿国,已转到张牛儿和老黑的名下了么?”
妙妙眸波一转,长睫眨动,俏巧地点头道:“是……呀。”
杨浩板起脸道:“要骗你家老爷,那就骗得彻底一些,吞吞吐吐的,在玩什么花样?”
妙妙低下头,小声道:“老爷,这,女儿国,是咱家产业,老爷付出诸多心血,奴家……也打理许久,怎么就随手送与外人了……”
杨浩苦笑道:“我看你呀,就是一只小耗子,有什么好东西,都只顾往自己家里扒拉。
该舍的时候就当舍去才是,你说吧,又玩什么花样了?“
妙妙偷偷瞟了冬儿一眼,冬儿微微颌,说道:“官人,这件事……,……,妙妙和奴家说过,奴家觉得有些道理,所以便允她去办了。”
杨浩奇道:“你们做了什么?”
妙妙这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原来她得杨浩授意,要把苦心经营的产业交付他人,说起来张牛儿和老黑对自家老爷也算忠心,这产业如果真要就此抛下,那么无主产业与其被官府没收自然不如许给忠心的家人。可是但有一线希望,谁舍得自己产业交付旁人,所以妙妙便在其中动了些手脚,将“女儿国”移交张牛儿和老黑的同时,另起一份契约,再从张牛儿和老黑手中移交他人,两张契约同时签署,签字画押,第二张契约的受让人却是空白的。
对张牛儿和老黑,妙妙自然另有一套说辞。张牛儿和老黑并不知道杨浩有意把产业无偿送给他们,如今只不过帮着走了走手续,按了个手印,偌大的产业就暂时交到了他们名下,成了杨氏产业名义上的主人、实际上的高级经理,他们乐得睡觉都要笑出声来,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更何况杨家女主人罗冬儿还亲自出面,与他们签署了第三份契约,契约中规定,如果他们好生为杨家经营打理这份产业,十年之后,石,女儿国”三分之一的产业便完全转移到他们名下。两人从妓院里的一对打手、龟公,一下子成了人上人,对她们感激涕零,当然就此死心踏地的决心苦守,女儿国“以十年奋斗,享一世荣华了。
杨浩听了不禁暗自苦笑:“这两个小妮子,自家夫君正打着谋国的大主意,她们还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保全自家的产业。不过这样也好,留着这座,女儿国“就可以与使相千国、王侯夫人保持着最亲密的往来,许多男人不会把机密的事情说与同僚和朋友听,却会告诉自己的家人,说不定这座,女儿国,今后会有大用,完全交予张牛儿和老黑,靠一份感激和义气维系长期的关系,不如用利益来控制他们更加妥当。“
想到这里,杨浩便颌道:“嗯,这样处置也成。既然在开封城内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处置的东西,那么……咱们现在回府,收拾东西,天黑之前,你们马上出城。”
冬儿和妙妙看看天边一轮红日,诧然道:“现在出城?”
“不错,就是现在!”
冬儿急问道:“官人,出了什么事?”
杨浩轻轻一笑道:“方才我还与李将军饮酒谈笑,你说能有什么要紧事呢?只是,我们去意已决,那便早些动身更为妥当些,以免夜长梦多。”
丁玉落急问道:“二哥,那你呢?”
杨浩道:“你们先行离开,明日一早送走了钱王,二哥就风风光光地致仕退休了,那时便赶去与你们汇合。”
冬儿狐疑地看着他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急于一时?我们留下陪官人,明天咱们全家人一起上路吧。“
杨浩拒绝道:“不可,我说今天走,那就今天走!”
冬儿和妙妙脱口道:“我不!”
杨浩把眼一瞪,怒道:石,反了称们!咱们谁是一家之主?”
两女吃他一瞪,不由低下头去,低低地道:“自然是官人(老爷)你呀……“
杨浩道:“那就成了,我说今天走,那就今天走,不想走,也得走。现在回去,马上收拾行装,上路。”
丁玉落略一迟疑,说道:“二哥,既然如此,那我留下来吧。”
杨浩反问道:“你留下,那谁来照应你的两位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