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不知道何以会发生这种变故,挺剑跳到岸上之后,看着那莫名其妙杀出的一队刺客,却不知该如何把祸水引到自己船上以便放火,忽见折子渝这个祸水中的祸水竟然也在现场,不禁傻了眼,指着她道:“子……子………”
他忽地想起这时万万不能唤出折子渝的真名,话风一转便道:“子……子……子何人坎?”
满头大汗的焦寺承听了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哎哟,到了江南书院的地界儿,大人他还跩什么了,这是掉书袋的时候吗?你说你个文官用得着老这么逞英雄么,跟着这位爷爷出公差哪有一天不担惊受怕呀……”
“杀!”丁承业忽地反应过来,迎面一刀又向那姜黄脸的汉子劈去,正定在那儿的各方卉士们立即又大打出手,叮当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折子渝疾奔向杨浩,后面一名契丹武士扬起弯刀便向她背心劈去,杨浩一见大惊,大吼一声道:“小心,大胆!”
他向前疾奔几步,凌空跃过抱着孩子正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一个妇人,化剑为刀,一招”力劈华山”便向折子渝身后的契丹武士劈去。
“蓬!”彩棚上垂下的一只大红灯笼被杨浩一剑劈得粉碎,红纸炸碎,漫天飞屑飘舞,犹如一树梅花飞落,杨浩裹挟着一天“红花”自天而降,那人刚刚奔到折子渝身后,杨浩便如兀鹰一般出现在他的头顶,凌厉的一剑凌空劈在他的面门上,血飞溅,人惨叫,尸体仰面倒下。
“你是谁,为何刺杀于我?”丁承业一边拼命挥刀,一面气极败坏地叫道。
丁玉落咬着牙根道:“你去问死去的爹爹!”
雁九至死都未吐露丁承业的身份,丁玉落仍以为他是自己的胞弟,是以有此一说。丁玉落这一说话,丁承业登时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禁又惊又羞。
他也不知自己并非丁家骨血,干下弑父害兄的事,私底下他也未尝没有恐惧愧疚,尤其是自己堂堂大好男儿,如今却雌伏于耶律文胯下做了他的妾童,一见亲人更是自惭形秽,羞惭之下丁承业顿萌退意。
他咬紧牙关又劈几刀,忽地抽刀遁去,几个箭步便窜进了惊慌奔走的人群,丁玉落回眸望了杨浩一眼,见他浑未注意自己,便把牙根一咬,紧追着丁承业去了。
杨浩一剑劈了那契丹武士,其他契丹武士立即蜂拥而来,他们要杀的人就是杨浩,既见他自投罗网,怎肯放过了他。契丹武士人多势众,除了纠缠住穆羽一行人的,还有六七名武士,此刻把杨浩和折子渝围在中间,挥刀如风,亡命扑杀。
杨浩一面挺剑还击,一面喝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折子渝挥剑劈退一人,还口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杨浩向岸边瞟了一眼,见娃娃和焰焰只在两名侍口护侍下上了岸,正向这里望来,杨浩立即打个哈哈,高声叫道:“仗着你们人多势众么,本官剑法如神,再来十个八个,又岂奈何得了我?”
“狂妄!”并子渝不知他这是安慰焰焰和娃娃,催促她们马上离开,一边抵挡着契丹武士风雨不透的攻击,一边还忙里偷闲讽刺了他一句。
杨浩向焰焰急打一个手势,唐焰焰见他强敌环伺之中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才放心,于是一拉吴娃儿,在那两名武士护卫下急急遁入夜色当中。
杨浩心头一宽,哈哈笑道:“杨某一向与人为善,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多仇家,不自我安慰一番,哪里还有斗志,不说自己了得,难道我们要死在这儿,做一对同命鸳鸯才合你意么?”
折子渝与他背靠着背,忽而合击,忽而掩护,配合得天衣无缝,听他这个当口儿还在胡言乱语,不禁气恼地骂道:“闭上你的狗嘴,要死你死,本姑娘还没活够呢。”
杨浩抖个剑花刺中一人手腕,那人利刃落地,怪叫一声抽身急退。杨浩想起今日假死,和折子渝从此如天人永隔,如今自己有难,她能马上拔剑相助,心中分明还对自己有情,不免心怀激荡难舍,趁着两人肩背再度靠拢的功夫,他便低声说道:“你肯为我拔剑,我很开心。子渝,我曾对不住你,可是……我对你的爱,从不曾变过,真的。”
折子渝心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她忽然大吼一声,扑上前去劈散契丹武士的环形攻击圈,僵硬着嗓音喝道:“别跟本姑娘说些废话,婆婆妈妈,不知所谓,赶快把他们击退才是正经。”
杨浩向穆羽打个手势,穆羽会意,立即脱出战团,向船头奔去。
杨浩呵呵一笑,黯然道:“是啊,我曾失言在先,你又怎会再相信那些山盟海誓?”
“我相信山盟海誓,我只是不相信你而已。”
两个人背身移动,随着环形走阵寻找攻击空隙的契丹武士移动着身子,折子渝犹在唇枪舌剑与他斗嘴不休。
画舷上的船夫本就心惊胆战,一得杨浩号令,立即撑开画航往河心荡去,穆羽跳上船头大呼小叫,挥着明晃晃的长刀满船追逐,吓得那些船夫都逃水逃生,船儿借着余力继续荡向河心,穆羽便钻进船舱一边大呼小叫做出搏斗姿态,一边放起火来。
杨浩一见“脸色大变”,惊叫道:“焰焰和娃娃还在船上!”说着奋不顾身地向前抢去“铿铿铿“以剑为刀大力劈斩几下,虽然折子渝赠他这把青霜剑钢口极好,但剑本是轻灵的兵器,在这样大力撞击之下也铿然一声断成了两截。
但是这一番暴风雨般的攻击,却也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杨浩纵身狂奔,折子渝扑上来替他接住斩向身辨的两刀,杨浩已趁机几个箭步到了岸边,纵身一跃向船上跳去。
船已离岸近两丈,杨浩使尽全力一跃,双手也只搭住了船边,他砰地一声重重撞在船舷上,再使力一挺才翻上船去,折子渝见他赤手空拳跳上船去,不禁担心不已,可她被几名契丹武士缠住,却是脱身不得。
船头烟火滚滚,杨浩和一身黑衣的穆羽战在一起,那些契丹武士见了如此情形方知今儿闹了个大乌龙,这不知是哪儿来的这队人马,原来目标也是杨浩,两下里并不是对头,反是盟友才对,那刺客头目立即大叫道:“退后,退后,我们不是敌人!”
对面的几名武士也高声吆喝,趁势抽身,契丹刺客头目说的是汉语,他们嚷的倒是契丹语,听得那几名刺客更加相信对面是自己一路人,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失去兵器的杨浩在大火熊熊燃起的船头左支右绌,看上去情形十分不妙,早已摆荡开来的宋国使节官船急忙向他的画航靠来,可是这一阵惊乱逃散,河上横了几条无人驾驶的弃船,宋使的官船形体太大,想要靠过来却不容易,急得焦寺承连连跳脚。
“情况有变,那些刺客不知什么来头,十有便是耶律文的人了”,杨浩一面与穆羽假意动手,一面低声道:“你刺杀了我,立即带人逃走,去预定地点等我,我独自潜去便是。”
“好!大人小心!”穆羽眼见远处街巷上一排排火把燃起,正有大队官兵靠近,焦海涛的官船也在奋力靠近,心知耽搁不得,他扬手一剑,刺向杨浩心口,杨浩微微侧身,假意闪躲不及,穆羽一剑便刺到他的肋下,杨浩立即以手臂夹住。
这一招“特效”是早期电影上常用的手段,借助视角差,远远看去毫无破绽,此时是夜晚,他们又站在烈焰翻卷浓烟阵阵的船上,旁人更无法看清,焦寺承远远见了立即一声惊呼,若不是身旁禁军侍卫拉了一把,他几乎就要一跤跌到河里去。
折子渝也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她惊叫一声,险险被人一刀劈中,眼看着那刺伤杨浩的矮个子凶手十分灵巧地跳离火船,探手一扬,扬起一只飞爪扣住岸上一棵大树,借势荡到了对岸,折子渝心口直跳,双腿发软。
一大队唐国士兵迅速向码头逼近,两队刺客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向相反方向逃去,火焰越扬越高,折子渝似乎看到杨浩向她望了一眼,然后便捂着胸丘,带着那柄透胸半尺的长剑向船舱中踉跄奔去。
“不要啊!”折子渝哪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弃了短剑奔到河边,船头烈焰冲宵而起,火舌已将那舱口吞没,折子渝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半沉的火船,七魂六魄仿佛都被人一下子抽离了她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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