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甚么?”杨浩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摸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横剑当胸,仔细拭了拭剑刃。直到剑上不沾一丝血腥气,这才抖手一扬,那条沾了血的丝帕立即随风卷起,飘向半空,房顶上、院墙后、花丛中,便纷纷站起许多宋军战士,不知几时潜伏至此的。
宋军的武器配备本以弓弩居多,这些宋军战士个个都是张弓搭箭,森寒的箭簇遥遥指向在场的契丹武士,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立体防线,只待弓弦一响。这些当其冲的契丹人谁能快得过弩箭的度?
耶律文见了脸色顿变,杨浩沉声喝道:“本官持宋国节钱而来,节钱所至,便是宋国所至,这幢院子,是我宋国使节驻扎之地,形同宋国领土,谁敢妄进一步。就是侵入我宋国领土,众将士,都给我打起精神,守土有责,但有告诫不退者,杀无赦!”
宋军士兵轰然领命,杨浩看也不看耶律文一眼,转身便走,夜羽从契丹武士的掌握中挣脱出来,急叫道:“杨左使请留步,大家不要伤了和气,有什么事好商量。”
杨浩漫声道:“如果契丹使节有诚意就侵犯我宋国一事郑重道歉、对伤我宋兵之事做出赔偿。本官会置茶酒,奉为上宾,否则的话,又有什么好商议的。这里是唐国境内。生这种事,贵国难辞其咎,夜大人,国主与大人,欠我们一个解释,我等着你们!”
唐宫中,中书舍人张泊正与李煜下棋,张泊此人虽是靠拍马奉迎得到李煜欢心,但是此人确有才情。他不信佛,但是为了讨好李煜,却精研佛学,论起佛理来头头是道。他的棋下得也很好,棋艺相当高明,李煜也逊他一筹。
他知道李煜不喜欢让棋,如果偶尔下棋让他一盘两盘还成,两个人时常一起切磋,彼此深知对方棋力,想要不着痕迹地相让是绝对办不到的,因此在棋盘上作对儿厮杀时绝不敢故意放水。
张泊使出了真正的实力,李煜的棋就下的很吃力,此刻李煜棋局吃紧,牛壁江山可危。李煜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正琢磨着如何解开这个困局,一个宫人蹑手蹑脚地走近,俯身低语道:“国主,大理寺卿萧俨求见。
李煜一门心思扑在棋盘上,闻言头也不抬,只是不耐烦烦地挥手道:“要他等一会儿
那宫人应了一声。悄悄退了下去。
萧俨在殿外转来转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等了半天还不见李煜传唤,便央那宫人再次入内传报。不一时那宫人出来,仍是要他稍等,如是者两三次。萧俨再催促时,那宫人怕惹得国主不快,连传报都不肯了。
萧俨夫怒,一把推开那宫人,气冲冲闯进宫掖,就见国主手里举着棋子,口中呢喃不休。望着棋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已闯到近前,李煜还未觉,萧俨一见怒不可遏,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掀了棋盘,满盘棋子滚落一地。
李煜大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打照面儿见是大理寺卿萧俨,这才省起他正在候旨传见,李煜不禁怒道:“萧卿此举,莫非是要学魏征吗?”
萧俨怒气冲冲地道:“魏征千古名臣,萧俨怎敢望其项背!臣不及魏征,国主自然也是不及唐太宗的!”
李煜一见萧俨火气比他还大,反而笑了:“罢了,孤贪恋棋局,耽搁了萧卿奏禀国事,是孤的错。萧卿迫不及待地要见孤,到底是什么事啊?”
萧俨余怒未息地道:“契丹与宋国的使节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如今各自盛怒之中,把咱唐国的礼宾院做了战场,刀出鞘、箭上弦,一触即,火烧眉捷,完全视我唐国如无物,眼看着就要闹出大事件来了。国主还在这里悠闲自在地下棋么?”
李煜先是一呆。随即惊喜道:“双方这么快就起了冲突?可是宋使挑衅,死了人么?”
萧俨道:“并非宋使挑衅,而是契丹使节欲逐宋使而居其屋,双方口角之后,契丹人打伤了七八个宋国士卒,宋使杨浩依样画葫芦也伤了七八个契丹人,双方算是扯平了,可是双方都不肯善罢甘休,如今剑拔弩张,夜大鸿驴不敢离开。派人通报于臣,让臣来禀告国主,拿个主张出来才好。”
“竟是契丹人挑衅?不曾伤了人命么,”李煜大失所望,他今日盛宴款待契丹使节,有意在规格礼制上处处高出宋使一头,就是想要激怒杨浩,如果杨浩来向他。6,他就趁机削减契丹使节的待遇责任自然推到宋使身织
宋国如今是唐的藩主国,这矛盾也就转嫁了出去。如果杨浩忿忿然直接向契丹人挑衅,那就更合其意,不但可以藉此把契丹彻底拉到自己的阵线。而且杨浩理亏在先,自己可以趁机赶他回国,顺理成章地拔了这颗眼中钉,还可美其名曰避免激化矛盾,维护上国使节,让杨浩感恩戴德的离去。
谁想到,竟是契丹人先挑衅,如果杨浩愤起反击,打死了契丹人,事态已闹到不可挽回,那就是宋国与契丹两个邻的建交国之间的国事纠纷了,不是他可以处理得了的,他可以轻松地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可是双方还没有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双方蓄势而未,他这个地主想再装聋作哑就不行了,这个和事佬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李煜负着双手在大殿中转悠了半晌,终于长叹口气,吩件道:“诏皇甫继勋,派兵前往控制局势,切勿令两国使节再生是非
“想不到这个杨浩竟有一身绝妙剑术,我真看低了这个宋使!”耶律文困兽一般在室中疾走,双眸赤红,隐泛杀意。
丁承业站在一旁,英俊的脸蛋微微有些扭曲,他也没有想到,这个。杨浩竟然真的就是那个杨浩,如果不是这个杨浩,他现在过得何等逍遥自在?如果不是这个杨浩,他已是丁家家主。他已迁至开封,他有大把的荣华富贵可享,何必雌伏于这个粗野蛮横的契丹人胯下,以男儿之身呈女儿之态。小意儿奉迎,受尽屈辱?
想起杨浩,他恨得火焚五腑,自己落到这步田地。他倒风光自在,居然成了宋国大使,在江南国主面前也说的上话,昔日丁氏一个家奴,如今一今天上一个地上,真是叫人情何以堪!
远远看见杨浩时,他不由自主地先把自己藏于契丹武士之中,羞颜与其相见。可那毒蛇似的目光却狠狠盯着杨浩。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方才快意。一听耶律文之言,丁承业马上道:“大人,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若要公开较量武艺杀他,恐不易碍手。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武功再高,只要突袭碍手也必死无疑,不如让属下来寻找机会,带几个得力的武士把他作掉。”
“不急!”耶律文咬着牙沉沉一笑:“待上京那边传来消息再说。”他长长吁了口气,目光闪烁着道:“同大业相比,一个杨浩算不了甚么。这点,羞辱,我还忍得住。”
“大人,这个杨浩如此戏辱契丹武士。把他们削得一丝不挂,丢尽了契丹耻面。连许多唐国馆驿的人都在暗中耻笑,这个奇耻大辱,不能就此罢手啊。”
“我当然不会罢手,这个人是一定要杀的,却须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耶律文双眉一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很好,以我辱为你辱,肯尽心为本大人打算,呵呵,我没有白疼你。”
说着。耶律文亲照地揽住丁承业肩膀,在他颊上一吻,丁承业虽久承其宠幸。但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脸上一热。却不敢强行推开触怒了他,只是扭动了下身子,略略作些挣扎,耶律文见了性致更浓。大手顺着他腰杆儿滑下去,在他结实浑圆的臀部上捏了一把。
丁承业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捧起茶杯递与耶律文,岔开话题道:“大人,李指挥与那些侍卫们还有庭院中跪着,大人若是气怒消了,便放他们起来吧。”
“李楷?”耶律文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冷冷一笑,狞声道:“十余个武士。不能伤及那杨浩分毫,这样的废物,要来何用?他们被杨浩录光了体面,让我耶律文为之蒙羞,主辱臣死,他们怎么不死?”
耶律文喜怒无常,刚刚性致勃勃,让丁承业一提醒,却是越说越怒,一口茶水递到唇边,想起李楷等人赤身站在宋人面前受尽奚落的扭态。一股无名火起,把茶杯“啪”地一声掼在地上。立时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