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焦海涛两位宋使在皇甫继勋的邀请下到了采石矾,此行虽是非官方邀请,但是负有全程陪同责任的大鸿驴夜羽还是跟屁虫一般跟了来。
本来,皇甫继勋是想邀请杨浩往栖霞山一游的,此时满山械叶红如火焰山,风光正美,而且距金陵城也更近一些,不过杨浩说道:“在北方看的止。已经够多了,既到江南,理应看水,那才是江南风光。”
一心想要取悦讨好杨浩。和宋朝官员巴结关系的皇甫继勋自然要满足他这个愿望,燕子矾有驻军,这样的军事重地是不能带他前往的,于是便安排他往采石矾一游。
采石矾同样是一个重要渡口,不过此地商运达,与荆湖地区的商贾往来密切,不禁行人旅客。平素也没有驻军,而且论起风景来,采石矾突兀江中,绝壁临空,抚据大江要冲,水流端急,地势险要,素有“千古一秀”之誉,比燕子矾更秀丽一些。更因李太白在此醉酒捉月,落水淹死的故事,更增几分让人寻幽访胜的神秘气息。
一行人到了采石矾附近。下了车轿举步而行,过锁溪桥,即见平地拔起的牛渚山。此山西北方向面临大江,三面为牛渚河环抱。犹如一只硕大的碧螺浮在水面,山间林木葱绿,蔚然深秀,西麓突兀于江中的悬崖峪壁就是著名的采石矾;西北临江低四之处,人称西大淡。北边山脊梁叫蜗牛尾,山势险峻;南麓林木葱郁,亭阁隐隐。
为凭吊李白而建的谪仙楼就在牛渚山翠螺峰上,登楼而远望,面临浩荡长江,背连翠螺秀色。浓荫簇拥,环境幽雅,令人心旷神怡。
焦海涛四下观望,只觉此处江水湍急,易守难攻,战时若调一支军队来,拆去渡口,收拢船只,仗此天险足可以一敌万,不禁暗暗心惊:“虽有保江必保淮之说。可这长江天险实是非同小可,官家虽坐拥淮南之地。调兵遣将、军需供给不成问题,但是有这条长江在,欲取唐国,不知死伤该何等重大,若除江南早已四海升平那也罢了,可是北方有猛虎,西北三头狼,荆湖蜀粤尽皆新附,民心不稳,一旦折损太重,恐怕我宋国反成他人觊觎的目标,此天然之险要,务必要禀告官家,让官家慎重决断才行
焦海涛悄悄观察地理,杨浩却缠住皇甫继勋和夜羽,与其殷勤劝酒,谈笑风生。酒过三旬。杨浩貌似不经意地道:“江南山清水秀,以此水土孕育的人物也是不俗。似皇甫将军这样英俊不凡的少年将军、夜大人这样饱读诗书的博学鸿儒自不待言,就是街头偶见一贩夫走卒,也带三分斯文气啊。”
皇甫继勋一听忙谦逊谢道:“左使谬赞了,若论男儿英雄。还当属江北豪杰,民风剿悍、英武不凡,若较量武力,我南人万难抵抗,幸好我主英明,向宋帝称臣纳贡。天下方得太平,否则,一旦生起战事来,我唐国兵马”
杨浩一听这位宝贝将军又要抛出他的“三日亡国论。”自己虽是宋臣,听着也觉别扭,只觉此人之怯懦无耻简直已到了无敌境界,一旁的夜羽更是满脸尴尬,忙打断皇甫继勋的话,哈哈笑道:“若说男儿么,江北男儿或不逊于江南人物,但是说到美人儿,却要数江南美人柔情似水了,我北方的姑娘豪爽大方,性情开朗,但是说起细腻柔情,比起江南女子不免便少了几分女人味儿。
呃旁的不说。杨某赴国主之宴时,但见宫中宫女婢侍、舞伎歌女,个个都是十分的标致、窈窕的身材,换了我江北,这样风情的女子可就少见了。
那些女子不过是些侍婢舞伎,尚具如此美貌,江南女子风情,由此可见一斑。由此及彼,杨某不免便想,那万中挑一的宫中美人又该是怎样的美丽呢,国主坐拥江南,宫中佳丽想必早已人满为患了吧?”
皇甫继勋一谈女人便眉开眼笑,笑嘻嘻答道:“左使这话却是不假,我江南女子柔若春水,确是别具味道,与北方姑娘的风情大不相同。不过,国主专宠皇后一人,这几年已不曾纳过妃嫔了,嘿嘿,不瞒你说,国主爱极了娘娘,就算娘娘大度,国主恐她不悦,也不敢纳妃的,国主平素临幸的宫女倒是不少,却都不曾册封过。说起来,那些美貌宫女儿若是哪个运气好。怀了国主的骨肉,就算国主不说,娘娘也会张罗给她册封的,可惜。那些受国主临幸过的美人儿肚皮不争气
说到这儿,他向杨浩挤挤眼睛,黠笑道:“杨左使此来江南,风土人物是见过不少了,却还不曾尝过我江南美人的温柔滋味吧,嘿嘿,不如今晚回到金陵之后,就让在下安排安排?待大人尝过了那些美人的滋味,一定会留连忘返的”
“咳,咳咳!”一旁鸿驴寺卿夜羽听着不像话,连忙正襟危坐,咳嗽两声。
皇甫继勋膘他一眼,笑骂道:“男人嘛,谈风月本是理所当然之事,夜大人的喉咙痒个什么劲儿,你就不要假正经儿啦,青楼画舷之中,你也走出入常客嘛。我听说,你上月网纳了一妾,是一个极俏美的小船娘,今年方只豆慧十三年华,还是虚岁儿?啧啧啧,老牛果然喜欢嚼嫩草,现在却装起正经人来啦
夜羽被他当着杨浩的面揭破老底,登时臊了个满脸通红。可是杨浩他得罪不起,皇甫继勋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他同样得罪不起。只是干笑两声,支唔着想把话岔开去,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杨浩接口笑道:“是啊,此风流韵事也,夜大人何必羞涩,说起来,夜大人尚未过知命之年。也不算老。在我家乡。有一夫子,叫查语茗,这老夫子年逾八旬。还娶了一个十八岁的美貌姑娘为妾,有人曾赋诗调侃,说他是“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此等风光,遐想无限啊。”
皇甫继勋抚掌笑道:“妙。妙啊,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比喻端妙,这一个压字更是绝妙,只是这位查先生如此高龄,恐怕压下去就起不来了,哈哈哈哈”
焦海涛和夜羽听了也不禁露出笑意,杨浩自光微微一闪,趁机又道:“是啊,乡间一夫子尚有如此艳福,羡煞旁人了。哦,对了,皇甫将军说国主近几年不曾纳过妃嫔么?那可奇怪了,本官赴宫中饮宴时,曾见一宫装丽人,看其髻,不似嫁过的妇人,看其装饰,却又不是宫中的侍婢,这可有些奇怪。”
夜羽有了查语茗那八十老翁作比,已经不那么尴尬了,闻言接口道:”从人人,那办没有甚么奇怪的。每个月,朝臣的命妇、“愕州旧”要入宫觐见娘娘的,左使所见,想必是哪位大臣的内眷。”
他拱拱手,赞道:“我国主与娘娘皆平宜近人,最喜与民同乐,时常还要出宫游玩、入寺庙上香礼佛的,各位朝臣的命妇、千金更是时常接见,赏赐礼物。哦,对了,林仁举林大将军的甥女儿莫姑娘,就是随林夫人进宫晋见时得了娘娘的欢心。如今已是娘娘身边的红人,情同姊妹呢。”
“林嘉子的甥女儿?”
杨浩心中不由一跳,林虎子?娃娃说过子渝曾与林虎子计议,欲借唐军趁宋内部空虚出兵袭之,却被鼠目寸光的李煜所阻。
自己在宫中恰见一女,与折子渝有九分相似,莫非,”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上他的心头:如果子渝不死心,开封断粮的危机被破之后她不曾返回西北,却重又到了江南,那么”,我在宫中所见那个有九分酷肖子渝的背影。恐怕真的是子渝了,如果真的是她,她来唐国、混入唐宫,要做些什么?
如此一想,杨浩真是如坐针毡。折子渝所图甚大,所做的事也甚大。她想凭一己之力,改变天下的命数。在开封,她不动声色地便为宋廷引来一场几乎撼动社稷的大灾难,天知道她潜来江南又是什么目的。万一惹出什么泼天大祸来。岂不伤及她的牲命?涉及军国此等大事。一旦事败,可不会有人怜惜她是女子啊。
杨浩越想越是紧张,折子渝虽与他早已分道扬镖,可那是折子渝因为唐焰焰而负气离开。杨浩对她的感情却始终未变,而且自觉有亏于她。为此还凭添几分愧疚之意,他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不能看着折子渝引火烧身的。在他的印象中,宋国灭唐大概就是这两年的事情,战火一起,就算是一条池鱼尚要遭殃,何况子渝混迹于唐国宫廷,绝非一条无辜的池鱼,而是兴风作浪的一个妖精啊。
杨浩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回金陵城去,看看那莫姑娘到底是不是折子渝。面上却还不便表现出来,只是沉吟说道:“莫姑娘?喔,”我所见的那美貌女子,当时只她一人入宫。并无其他命妇相伴,想来就是夜大人所说的莫姑娘了。”
“那应该就是她了。”皇甫继勋有些垂涎地道:“莫以茗姑娘的确美貌非凡,这就难怪杨左使一见难忘了,嘿嘿,不瞒左使大人,林仁肇这个甥女儿,也是前不久才到的金陵。在下初见她时,也颇为她美貌动心。”
他惋惜地摇摇头,叹气道:“以她的身份和美貌。本也配得上本将军,只是,,某与她的舅舅那个死老头子一向不对路,要不然”倒真想使人上门提亲来着。”
杨浩听说这莫以茗刚刚出现在金陵不久,心中疑窦更深,很想马上赶去验明她的正身,可是游采石矾是他的主张,他又不便马上张罗回去,便起身道:“杨某酒力有限。再喝下去,今夜只怕就要留宿在这谪仙楼了,呵呵,二位大人,咱们不如趁着酒兴再往矾上一游,回来后喝壶茶,便回金陵城去吧。”
皇甫继勋哈哈笑道:“左使大人真是个急性子,某才说要陪大人去见识一番江南美人,大人这便坐不住了。”
杨浩有些好笑,随口应道:“这个,山水之美固然让人留连,美人之美,更是蚀骨呐,你我岂非正是同道中人么?”
皇甫继勋狎笑道:“正是,正是,而且”这美人身上,亦有山水,比这采石矾的山水还要秀美十分。叫人沉醉忘返呐,哈哈,”
他大笑起身,一把架起夜羽,笑道:“走啦,莫要在这儿装佯,咱们与杨左使先去逛逛此处山水,再一同回金陵寻一处所在,欣赏那美人山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