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里,丁玉落和几个管事面面相觑半晌,李守银才讷讷地道:“阿呆那小子去见县尉大人……,他要干什么?”
说起来,他们这几个丁府执事和长工头儿、佃户头儿,平时接触的最高级别的官吏也就是乡正保正、差役税丁,那都是吏,权力不小,却不是官。像县尉这种朝廷上有品秩的官员,他们长这么大还真没有什么机会瞧见过。
尤其是县尉管着一县司法,有调动民壮缉贼捕盗的大权,有行文上司借调官兵剿匪的大权,其职权搁现在,就相当于公安局长兼保安司令,那是既有兵威又有杀气。这几个乡下土老财似的执事见了阴着脸的赵县尉,腿肚子就突突乱颤,躲还闪不及呢,他们实在想不通一向木讷的阿呆今儿哪根筋不对劲了。
丁玉落知道薛良一向与丁浩交好,便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他,薛良憨憨一笑,挠了挠后脑勺道:“阿呆……自打高烧退了,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起来比以前更傻了,我也挺担心他的。”
他看众人脸色都有点古怪,晓得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到底错在了哪儿,只好拿起一个包子,使劲堵住了自己的大嘴。
整个饭馆里的人都静静地等待着,一会儿清水镇里正林济明从后面出来了,裘掌柜的忙迎上去探问,得知并无官印下落,众人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又过了一阵儿,后边一队民壮持着梭枪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众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待见随后走出来的人,不由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尤其是丁家的人,更是人人错愕。
方才阴着个脸,好像人人欠他几百吊钱没还似的赵县尉,此时那干巴巴的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更叫人摔掉下巴的是,他居然还拉着丁浩的手,亲热得就像哥俩儿似的,肩并着肩地从后院走了进来。
二人进了饭馆站定,丁浩眼神向旁边一睃,赵县尉会意,目光立即投向那人,阴阴一笑,只把手轻轻一摆,八杆锋利的梭枪就刷地一下平刺了出去,把好整以瑕地看热闹的桃花眼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道:“嗳嗳嗳,几位小心一些,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赵县尉慢慢踱了过去,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盯着他,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狞笑:“说,本官的印信,在什么地方?”
厅里顿时一阵骚动,那桃花眼的年轻人更是满脸错愕,好半晌才回过味儿,登时叫起撞天屈来:“大人,学生冤枉,实在冤枉啊。大人丢失官印的事,怎么竟然怪到学生头上了。学生壁宿,世居博州,家世清白,家父在博州经营油米药材,开着十几家店铺,若论家道殷实,在整个博州虽非首富,也是坐三望二的人家,岂能行此宵小之事?”
赵县尉语气更形森冷:“喔?既然如此,这新春佳节,你不在家侍奉父母,独自一人到这清水镇作甚?”
壁宿道:“学生游学天下,本来正想新春返节,不想路上着了风寒,医治良久才好,因此耽搁了行程。如今这不正星夜兼程赶回故乡去么?”
赵县尉冷笑道:“巧言令色,想欺瞒本官么?来啊,给我搜他的身。”
立时扑上两个民壮,当着赵县尉的面便搜起了桃花眼的身子,壁宿满面委曲,昂然而立,两个民壮从头搜到脚,连头发丝都没放过,却仍没找到他的官印,本来神色笃定的赵县尉顿时有些焦虚起来。
饭馆里的人冷眼看着,也不甚相信赵县尉的判断,眼前这青年眉清目秀、举止斯文,着实不像个鸡鸣狗盗之徒。而且看他穿着十分豪绰,除去羊皮袍子,里边锦袍玉带,腰间还有翠玉挂饰,确实像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丁浩冷眼旁观,一直盯着壁宿的一举一动,甚至他眼神的细微变化,也未发现异状,心头不觉也有些动摇起来:“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
一见壁宿身上搜不出东西,赵县尉沉不住气了,向旁边问道:“他的房间可曾搜过?”
一旁有人答道:“回大人,小人细细搜过,不曾露过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