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没理他,他盯着卢秘书,但是眼神有点涣散:“抛去个人道德问题造成地个人犯罪,单就公司经营来说,地方政府也有责任。地方政府想要政绩,所以一度对宝元的盲目扩张起到了推波助澜地作用,媒体把它吹捧得无限大、把它当作当地民营企业的典范,结果呢,就是隐患无穷……”
刘队气的冷笑:“好,你真能讲啊,你继续讲,我看你还能讲多久!”
“所以,你听我说,不管你隶属于哪一方,如果你们上去,最后都需要……治。”
“乱,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刘队蹙蹙眉,老姜紧张起来。凑近他耳边说:“刘队,我看他好象已经神智恍惚了,说胡话呢吧?”
卢秘书忽然摆摆手,示意他们住嘴,轻轻说了一声:“让他说。”
张胜的眼睛盯着虚空中地一点,继续说:“一旦尘埃落定,乱局却不可控制的话,想想那后果吧。所以,乱。固然可以混水摸鱼,但也要乱得有节制,否则,发而不可收。始作俑者就要自尝恶果。”
他忽然神经质地一笑,说:“别的问题不谈,单是宝元集资,涉及多少国家机关和企事业单位。那些人现在还能安心工作吗?你如果能站上去,是不是需要给他们一个交待?
卢秘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嘴唇张合了一下,随即警觉到这里是审讯室。还有许多警务人员在,便没有说话。
张胜忽然打了个哈欠,喃喃地道:“在这里面。我只是一只小虾米。只是一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放过我吧,我好困……好困……。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
“啊!”足踝被三接头的皮鞋狠狠踢了一下,这地方看不到什么伤,可是却疼入骨髓,张胜身子直抽搐,睡意又被驱散了。
刘队咬牙道:“继续审,我就不信你是铁打的金刚,不说实话、不承认你的犯罪事实,你就休想睡觉!”
张胜突然崩溃似的嘶声大叫:“你打死我好了!杀了我吧,让我睡觉,我宁可一睡不起……”
刘队冷笑道:“我不打你,也不骂你,我就陪你这么耗着。张胜,咱们就比比看,看谁耗得过谁!”
晚六点,张胜反铐在椅子上,双腿跪在椅子上回答问题……
夜里十一点,他被铐在暖器片上,半蹲半站,继续审讯……
第三天中午,张胜已经连续六十多个小时不曾睡觉,身体状况十分脆弱,但是审讯仍在继续。这时,他赤脚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双脚被皮带紧紧地捆在一起。
他已经无法理智地为自己辩驳了,但仍然执拗地回答着:“不是……”、“没有做过……”、“我的记性不好,什么也想不起来、”“这个问题徐海生最清楚!”、“楚文楼是捏造事实,打击报复……”这些话已经成了机械性地回答,张口就来,几乎不经大脑。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他都已经快熬到了极限,他想休息,想结束这种无休止的折磨,曾经几次他甚至想胡乱招了,只要能结束这种痛苦的感觉。
想到他两年来的心血,他不惜一切才得来不易地这种到还在公司苦苦支撑着,并且为他奔走着的忠心耿耿的伙伴,他的意念又坚定起来。
可是,这种审讯什么时候能结束?和精神地忍受力是有限度的,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睡眠和上床休息对人的诱惑是如此之大。为了得到这不算奢侈的享受,他几乎愿意付出一切,他还能忍多久?
秦若男押解人犯从青卢回来了,犯人直接押送看守所待审,刚一交接完毕,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梁所长,刘队审地那个犯人怎么样了,听说还在审?”
梁所长笑嘻嘻地说:“是啊,那小子还真能抗,连审三天,仍是坚不吐实,我刚才过去看了一眼,那小子的眼皮正用火柴棒支着呢,嘿,就是这样,还是咬紧牙关不肯招认。”
秦若男大吃一惊,失声道:“眼皮用火柴棒撑着?刘队……是连续审讯?”
梁所长奇怪地道:“是啊,你不知道么?那小子已经三天多没合眼了,你那些队友三班倒的审,把自己审地精疲力尽,他倒还能撑,不过我看也差不多了,人快瘫成一堆泥了……”
他还没说完,秦若男就一转身,匆匆向审讯室跑去。
“刘队!”秦若男气喘吁吁地走进门,一眼看到灯下胡子拉茬、脸色憔悴、双颊凹陷、两眼无光地张胜,心中突然一痛。
“小男回来了?”刘队笑吟吟地向她迎过来。
他一直很喜欢秦若男,只可惜对她地示意和表白,这姑娘视而不见。刘队知道她的父亲在省对外经贸合作厅工作,家境很不一般。所以不敢用强,但是对她地喜欢却不因她的拒绝而割舍,平时对她很是照顾,这次见她反对强行逼供,才找个由头把她打发离开的。
“是,那几个犯罪嫌疑人已经带回来了。”秦若男匆匆汇报完工作,又瞟了眼萎靡不振的张胜,低声说:“刘队,我们怎么可以这样审讯?连续三天三夜不让人睡觉休息……”
刘队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管他做什么?刑法、刑诉法。哪一条规定不许连续审讯了?我们牺牲自己的个人时间,没日没夜的工作,还成了错误不成?好了好了,你刚刚回来。风尘仆仆的,这件案子你不要管了,回家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刘队!他眼看就支撑不住了,如果苦熬不过胡乱招供,说的就一定是实话吗?”秦若兰看看坐在那儿的卢秘书,压低了声音。用一副自己人地口吻说:“姓卢的争着要他的口供,可是他背后的人现在还没上位呢,要是犯罪嫌疑人供认地话经不起推敲。被对方抓住把柄。到时他再来个反供。不是把你递出去了么?姓卢的能保你?”
刘队一听,犹豫起来。秦若男趁机说:“我先给他松绑,给他口水喝,你好好考虑一下。”
秦若男说完,见他没有反对,立即向张胜走去。刘队盘算一番,转身走回审讯台前坐下,与卢秘书耳语道:“卢秘书,我看他身体快撑不住了,别要搞出事来就麻烦了,你看是不是先让他回去休息一下?”
卢秘书一听,把眼一瞪,低斥道:“糊涂,咱们耗了三天功夫,眼看就要成功了,岂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今天把他放回去,他存了侥幸心理,下一次不是变本加厉?
刘队把牙一咬,目露凶光道:“好!那就继续审,我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张胜被松开了手脚,上边的勒痕触目惊心,可是他似已没了什么感觉,秦若男心中一酸,她知道自己不该对一个犯人有这样的感情,强自压抑着心中地感觉站起身来,又端过一杯水,张胜立即像沙漠中待死的旅人,一下子扑过来,抢过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慢慢喝,别急……”秦若男情不自禁地安慰他道。
卢秘书低声对刘队说:“你看,我说他装死吧,还有这么大劲儿,怕个毬?”
张胜一杯水下肚,两眼有了点神采,他感激地看了眼这个唯一对他有着几分善意的女孩。
秦若男回头向小李要过一支香烟递给张胜,然后又要过火机点燃。
张胜迟疑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硬的不行打算来软地么,一个红脸一个黑脸的唱戏给我看?”
心里这么想着,他还是弯着腰慢慢凑过去,借着她手里的火点燃了香烟,然后慢慢坐回椅上,贪婪地深吸一口。烟草地味道深入肺腑,极度疲劳地感觉得到了释缓,但是昏睡地渴望却更浓了。
秦若男深深凝视了一眼张胜,走回刘队身边,低声询问:“刘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