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小璐赶到了他的办公室,站在他桌前。
张胜连忙跳起来,微笑着说:“小璐,今晚没课,咱们抽空去市区把钻戒买了吧。明天咱们就去登记,先把结婚证领回来,好吗?”
小璐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在她心里,张胜突然的示弱和热情,分明是心虚的表现。他昨夜……昨夜一定是睡在钟情那里。
想到这里,小璐地心突然像针扎一般痛,脸色也苍白起来。
张胜苦恼地蹙起眉,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怎么了,还在生气?我昨天喝了酒,一时冲动嘛,后来……还不是让你一骂,就乖乖地走掉了。别生气了好不好,算我不对,我这么做是不尊重你。行了吧?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了。”
“你昨晚……离开后,去了哪里?”
绕个关子发问,永远是女人的爱好,张胜被她问的莫名其妙,困惑地答道:“我回主楼睡觉去了呀。”
“我打你办公室电话,没人接。”
张胜想了想。说道:“是么?哦,昨晚离开你那之后,我在大院里走了一会儿。散散心、醒醒酒,回去的比较晚,你打电话时我应该不在吧。”
“我打你手机,也没人接。”
“哦,我手机没有电了……”
小璐一把抄起他放在案头的手机,举向他。张胜无奈地摊手道:“这不今早上才充地电吗?”
小璐的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哽咽道:“你……你还骗我,昨晚你去了钟情的房间,是不是?”
“我哪有,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璐摇着头落泪:“你骗我,你骗我,你把当成什么?”
张胜的心都快气炸了,他恼怒地道:“这是真地,我骗你做什么?对了,我昨晚离开后还接了一个电话,聊了小半个小时,我找她证明,你等着。”
张胜从怀里摸出另一部电话,迅速按响了一个号码,不料他的举动落在小璐眼里,怀疑的心思更浓了,张胜从来没告诉过她,他有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
打了一会手机,张胜无奈地放了下来:“对方已关机,她晚上应该会开机的,我到时打给你听,让她证明。”
小璐惨然一笑:“用得了一天么?十分钟就够了,十分钟,你就能找出一百个朋友来证明你的清白,他们甚至可以证明昨天你就睡在他们家里,一宿都没离开过,很容易,不是么?”
“你……,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张胜气得直哆嗦。
他不能理解小璐的情绪怎么会瞬间风云突变,根本不相信自已地解释,变得如此固执。殊不知女人的思维总是跳跃性的,她感觉不对的时候,总能把一件事按自己的思路往上套,特别是感情方面,她们个个都是“推理家”,绝对能把自已的任何猜想推理成现实。
“我不可理喻?你……敢把钟情叫来当面对质吗?”
“我为什么要叫她来?”
张胜像头暴怒的雄狮,压抑着声音低吼道:“这是我们之间地事,症结在于你对我的不信任,我为什么要把一个无辜的旁人拉扯进来?那对人家公平吗?钟情曾经很不幸,你又不是不知道,把她拉进来,她还能在公司里待着吗?”
小璐泪眼迷离,抽泣着说:“你不敢,不舍得她受伤,是吗?”
张胜恼怒地解释:“你怎么非要往这上面想?我不能把身边地工作和
系都搞得一团糟,不能把无辜的人拉扯进来,那样做公平,你懂不懂?”
小璐不懂,大多数女人都不懂,女人一旦情绪化,很容易把问题上升到一定高度,尤其是上升到爱与不爱的高度,她自始至终关注的是你在不在乎她,她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
如果刚才张胜真的去喊钟情,只怕小璐反而会拉住他的胳膊不许去,对他地话也会信了八成。但是现在,效果完全相反,张胜的话只能被她理解成心虚和搪塞。
她含泪嚷道:“那你说,你要如何让我相信你的话!”
“我什么都没有干,为什么要向你证明我的无辜?”
四目相对,犹疑、猜忌、愤怒、忧伤,掺杂在一起,屋子里只有张胜隐隐的喘息之声。
过了半晌,张胜狼狈地怒吼一声:“如果你非要往别处想,就随你便吧。”
“好!你是不需要向我证明!”小璐也大声说。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我跟家里都说过了,今天下午去选婚戒,明天去领结婚证。”张胜大声咆哮。
小璐顿起抵触,抗声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下午等我。一起回城!”
“不去!”
“等我!”
小璐走到门口,扭过头来,像个孩子般的倔强:“我、不、去!”
“啪!”张胜抓起烟灰缸狠狠摔在地上。
“砰!”在同时,房门也重重地关上了。
小璐站在门外。委屈与酸楚的泪水顺着苍白地面颊滑下来。儿时的记忆里,父母是很恩爱的,这让她一直把婚姻看作一件很神圣的事。所以她一直盼望着能在那神圣的一刻,把自己完整地交付给心爱的人。不止是自己地人,还有自己的心。
她以为,那一刻,自己的爱人一定会满心欣喜。可张胜先是对她用强。后又可能与人有染,这就象是一张纯洁的白纸上,忽然印下了一点污渍,她很想无视这污渍地存在,可这污渍却象是一条小毒虫,啃噬着她的心。
小璐在心底痛苦地叫着:“爸爸妈妈,告诉我。婚姻到底是什么?我该怎么做?”
从来没有拌过嘴吵过架的张胜和小璐,在彼此生活、工作在一起之后,终于爆发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争执。张胜先是哄。哄着不解决问题,干脆负气不说话了,两个人的冷战持续了三天,就连钟情也察觉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她在向张胜汇报工作的时候顺口问起,张胜笑笑,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啥。婚前恐惧症而已。”
钟情倒是听说过这种事情,有地相识六七年,从来不吵架不拌嘴的情侣,结婚前夕也会变得异常焦虑,为了一张请柬怎么印、新买的酱油洒了两滴而大吵大闹。钟情对张胜的话信心为真,自告奋勇地道:“那我去劝劝她吧,开导一下,心情好了就没事了。”
“别!”张胜连忙起身阻止。
钟情回身看向他,张胜勉强笑了笑:“算了,小璐……表面上既乖巧又活泼,其实是个既内向又自闭的女孩子,有什么心结,总得她自已想通了才成,算了,你不用管了,做好手上的事,我周日陪她回家吃饭,再好好谈谈就是了。”
钟情看出他有些言不由衷,她聪明地没有多问,又狐疑地看了张胜一眼,点点头退了出去。
电话响了,张胜拿起来一听,是老妈打来的。张胜在外边忙事业,小璐一直在家替他尽着孝道,每逢周六周日,都会赶去探望老人、做做家务。现在弟弟张清夫妇已经结婚另过了,老人最需要地就是有晚辈在身前嘘寒问暖,小璐就像一个孝顺女儿,老两口十分喜欢。
平时小璐就算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开功夫的时候,也会给他们打个电话,聊上一会儿天的。这几天小璐电话仍然照打,但是老夫妻毕竟是过来人,渐渐从她地语气中听出似乎小两口正在闹别扭,实在放心不下,于是给张胜打来了电话。
张胜被老妈一通唠叨,听得头痛不已。他抚着脑门,陪着笑脸说了半天两人之间只是一点小摩擦,让父母放心,并允喏周日带小璐回去探望他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这才哄得老太太摞了电话。
张胜仰面往椅子上一倒,两条腿抬到了桌子上,闭着眼睛按摩眉心,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眉心想着心事,手机突然又响了。
张胜闭着眼睛摸出手机放在耳朵上:“喂?”
电话里没人说话,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张胜心中一动,莫非小璐要和解了?
他急忙收回双腿,坐直了身子,轻轻地又问了一句:“喂?”
“胜……胜子……”
张胜脊背一僵,失声道:“兰子?”
“嗯!”
“兰子……,呵呵……呵呵……,那个……好久不见,呃……什么事?”
“我想见见你。你今晚有空吗?”
张胜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道:“我……我今晚有个应酬,打好了招呼的,不好缺席。”
手机里静了一会儿,但是张胜听到隐隐的压抑地啜泣声,片刻之后。秦若兰才用微带抽噎地声音说:“我……只想见你一面,陪我喝喝酒,胜子……,我要出国了。离开这儿……”
张胜心中一沉,莫名的一阵伤感,过了许久,他才压抑着自已的感情,轻轻问道:“几点,什么时候?”
“玫瑰路,夜来香酒吧。七点半。”
“好,我一定准时到。”
“喀嚓!”电话摞了。
张胜一阵失神……
张胜居住的这座城市比较搞笑,尤其是在城市建设方面,规划者本着缺什么补什么的原则,起了一系列极具自嘲精神和反讽意味地地名。
比如小璐曾经险些落入小村一郎魔掌的彩虹路,霓虹遍地,是夜生活的盛地;幸福街。则到处是住在小平房里的下岗职工;和平广场,充斥着打架斗殴地流氓;文明路,则遍地是洗头房和洗浴中心;而玫瑰路。则一朵玟瑰也没有。
玟瑰路两旁和路中央的隔离带早些年本来种了一些刺槐和杨树,二十多年下来,长得郁郁葱葱,十分茂盛。后来不知哪位领导抽了疯,一声令下,把这些已经长成的参天大树全都连。栽上了梧桐。
也不知那梧桐是养不活还是怎么的,第二年一开春,又全都连根拔了,又栽上了一排排木桩子,那是今年夏末时候的事,到现在也只有几棵树发了点零零星星的小芽,张胜的新房就在玫瑰路旁地玫瑰小区,经常路过那儿,他仔细观察了许久,也没认出来那到底是什么树。
玟瑰路上鲜花还是有的,今年夏天市里争创国家卫生城市,于是弄了许多黑色塑料盆栽的鲜花,用铁丝固定在道路两旁的铁栅栏上,刚刚弄上去的时候,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的确是赏心悦目。
现如今到了秋天,花也落了,叶也凋零了,那些花盆还绑在那儿,风吹日晒,塑料变脆,再被过路的孩子一番敲打,破破烂烂,一地泥土,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只是苦了环卫工人。
张胜赶到玫瑰路夜来香酒吧门口地时候是六点五十,他站在门前路灯下,橘黄色的灯光照着他,身上一件军绿色风衣在风中飞舞,看起来就像酒吧门口的一个保安,着实有几个人来停车时要他指挥倒车。
一辆白色宝马驶来,缓缓停在路旁,张胜隐约看到副驾驶上坐着地女孩酷似秦若兰,他注目望去,车门打开,一条修长的腿,缓缓的迈了出来。然后是弯腰走出的人。那是秦若兰,她下了车,只瞥了张胜一眼,便转身弯腰,又探进车子,对那开车的男人说了句什么。
车门开时,车灯亮了,张胜看到,司机位置上坐着一个风度、气度都堪称上佳的中年人,他穿了一套乳白色西装,显得既英俊又精神。听了秦若兰地话,那人便点头笑笑,然后深深地看了眼站在路灯下的张胜,发动车子离开了。
车子驶开,那路口就只剩下秦若兰一个人了。她穿着一条柔软的米色敝口裤,一件锦棉面料的小翻领白色休闲夹克衫,就那么娉娉婷婷地站在那儿,带着黑夜独有的诱惑——细腻、神秘,有一种夜凉如水的感觉。
张胜站在路灯下,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是却又好象看清了她那双忧伤的眼睛。张胜以前从未发觉一向豪放爽朗的秦若兰,会如此质若幽兰,会如此充满女人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