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一处山口,一座小山,不是很高,因为附近没有居民,没人上山伐木砍柴,所以树木滋生,十分繁密。
据说是犯了癫痫的塞哈智此刻坐在马上,脸色灰突突的不太好看。虽然他事先服了解药,离开中军大营后又马上进行了催吐,而且他服下的毒药剂量不足,完全不足以致命,可是还是被折腾的够呛。
没办法,他们之中没人能把癫痫发作模仿的惟妙惟肖,而且还要瞒下那么多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江湖艺人,为了把发病做得逼真、毫无破绽可寻,塞老板只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他吃的是哈里送来的几种毒药之一。
陈东和叶安也累得够呛,近三个时辰不停歇的狂奔,两条大腿都木了,屁股颠得生痛。可这时候还不能歇息,众人赶到山口后,陈东立即驱马闯进了山谷。
清晨的山谷中,第一缕阳光还没有射下,仍旧是黑沉沉的,陈东仰起头来,发出了一声狼嚎,狼的嚎叫在山谷中回荡了许久,一片密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牵着几匹骏马快步向他走来。两下里汇合,急急低语几句,便一起赶出了山谷,这牵马的人赫然正是刘玉珏。
两下碰面来不及客套,夏浔立即下令:“换马!”
众人纷纷下马,一个个两腿发飘,头脑发晕,就好象一条小船正乘风破浪,而他们就踩在那小船的甲板上。
长途奔袭的情况常见。可是哪怕是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人,所谓的长途奔袭也不可能像他们一样跑的这么快。不管是怎样的奔袭,总要保持人和马的战斗力的,这就注定了不可能用冲刺的速度狂奔,而他们却是用冲刺的速度足足跑了近三个时辰,马固然要累死了。他们也快颠散了身子。
稍稍适应了一下之后,他们就开始了紧张的准备,身上的黑色战袍全部脱下集中到一块儿塞进了茂密的树丛,他们换上了普通的西域行旅的装束,马背上的鞍鞯全部卸下来换到那些体力充沛、精神饱满的马身上,然后一巴掌拍下去,将那些疲马轰散。
随即众人上马。一阵风似的又急驰而去……
天边一抹红云变得越来变艳,越来越亮,突然,似乎那太阳奋力一跃。突然就跃出了云彩,一道灿烂的阳光顿时洒遍大地。
药杀水(即今锡尔河)的河面上,金蛇万道,欢快地扭动着。
哗哗的流水声,送着一艘轻舟随波而下。
河水湍急,几乎不用划桨,小船儿以最快的速度逐着波涛冲下去,只须控制着尾舵不让小船打转或撞上礁石就足够了。
阿东和叶安都来自江南水乡,不但会水,船也使得好,此时他们正轮番控制着尾舵,掌着舵不费多大力气,可他们实在是精疲力竭了,所以得两个人轮番操作。其他人则四仰八叉地倒在船舱里面,就连西琳和让娜也不例外。
真的是太累了,身子已经颠散了架,实在是顾不得形象。好在她们是脚朝着船头的方向,船头只有她们的男人和小丫头唐赛儿,所以姿势纵不雅观,别人也看不见。
可怜的塞哈智本来是体魄极强健的一个人,可是此刻他正趴在船帮子上,就像一个被人强暴了一百遍的女人,脸色腊黄,气喘吁吁。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塞哈智这老货晕船!
除了船尾的陈东和叶安,唯一一个还坐着的,就是夏浔。
夏浔也很累,但他实在是太兴奋了,所以他没办法躺下,他要坐在船头,迎着风,看着浪,心情才能平静下来。
“干爹,人家的屁屁都颠成八瓣了,都麻了……”
唐赛儿嘟着小嘴,可怜兮兮地向夏浔撒娇,夏浔哈哈一笑,说道:“来,干爹给揉揉!”
大手盖在富有弹性的光滑小屁股上,手感很好,夏浔像揉面团儿似的揉起来,唐赛儿眯起眼睛,舒服地呻吟一声,趴到了他的怀里,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这一夜她还没有合过眼,纵马奔驰,筋疲力尽,真的是累坏了。
“国公,咱们……成功了吧?要是不成,我这罪可就白受了!”
塞哈智已经吐无可吐了,他俯在船帮上干呕了一阵,突然一个浪头打来,正扑在他的脸上,满脸是水,倒是清醒了许多,他也顾不得擦脸,懒洋洋地翻身,躺回舱中,有气无力地向夏浔发问。
整个计划,每个人都只了解其中的一环,知道整个计划全部内容的,只有夏浔和刘玉珏两个人,所以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是何目的,也不太清楚别人都做了些什么,难怪有此疑问。
夏浔的手还搭在唐赛儿的小屁股上,不过已经改揉为拍了,他轻轻拍着唐赛儿的小屁股,微笑地看着前方。宽广的水面上金蛇万道,不断地被船头压到船底、辗碎,而前面依旧是扭曲的无数条金蛇,两岸是一人多高的芦苇和野草,随着船的行过。不时有野鸭等飞禽从草丛中飞起,生机无限。
夏浔缓缓地道:“我的计划,是从我发现哈里苏丹目前的困境开始的……”
一开始,夏浔就知道帖木儿帝国内部的激烈斗争,这些事早在他赶赴西域途中,搜集帖木儿帝国的政治、军事、经济情报上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最初是想利用这一点与哈里苏丹达成协议,双方在战场上进行合作,打击哈里的竞争对手沙哈鲁。在打击左路军、成全哈里苏丹的同时,也达到了歼灭敌人的目的。
当然,要达成这一合作,前提条件是哈里苏丹要把他安全送返西凉。
但是意外的是,四皇子沙哈鲁和皇太孙皮儿?马黑麻竟然抢先动手,向帖木儿进言,谗构哈里苏丹拥军不前,图谋不轨。哈里苏丹不敢擅自出兵,其实是因为他那位天才堂兄的前车之鉴。不想进军被人谗言,没想到谨慎不前。还是受人谗言,竟然马上就要被人剥夺兵权。
这个时候,哈里苏丹马上就要失去兵权,没有了跟夏浔合作的本钱,当然不可能再跟他合作。这种情况下。夏浔唯一的下场大概只有被哈里苏丹解赴帖木儿帐前,成为帖木儿大帝夸耀战功的又一件战利品。在这种情况下,夏浔马上根据最新的形势,提出了第二个合作计划:刺杀帖木儿。
对哈里苏丹来说,失去兵权,回到撒马尔罕,已经失势的他。在面对层出不穷的暗杀手段时,很大可能将离奇暴毙,而答应与夏浔的合作,失败了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如果成功的话,他将不只生命得到保障,还有可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他将称王!
而神示,恰恰也证明了这一点,叫他对此深信不疑,他岂能不答应?
这时候,他就恢复了一个政客的谨慎、严密和冷血,他答应与夏浔合作,但是暗地里却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刺杀失败,他就尽力救出夏浔,以此功劳投奔大明,他将获得更多的利益。如果成功,他却不希望夏浔再活着,有把柄在他人之手,总是一件不愉快的事,哪怕有一天他的王位再也无人能够撼动,这件丑闻也不宜公开。
所以,如果夏浔行刺成功,他派去接应夏浔的死士,将马上摇身一变,成为杀死夏浔、泯灭罪证的工具。
而夏浔对此早有预料,中国是有数千年历史的古国,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精彩纷呈,杀人灭口的把戏他见多了。什么一旦成功,由他牵线搭桥,篡位成功的哈里苏丹将得到大明的结盟,需要有人引见么?不管任何一个人成为帖木儿帝国的王,只要愿意向大明臣服,大明都会欢迎的,这一点他清楚,哈里苏丹也明白。
所以,他要刺杀贴木儿,需要借助哈里苏丹的帮助,可是在事后,哈里苏丹要过河拆桥的时候,他就得想办法给自己再搭一座桥,从而保证功成身退,安然而返。
这个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他必需闯过重重警戒去刺杀一位君王;他必需把这位处于严密保护下的君王成功击杀;他必需把这刺杀伪装成一个自然死亡;他必需保证在杀人现场全身而退;最后,他必需摆脱自己的“盟友”,安然逃脱!
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挑战,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难度如此之高的任务,为此,他绞尽脑汁,直到偶然听刘玉珏说出军中解除禁酒令的条件,才想出了一个明暗相间,寓杀于不杀的绝妙计划。
刘玉珏被郭奕轩收为学生的时候,夏浔还没有想出刺杀计划,但是等他想出来之后,刘玉珏的新身份也被他充份利用上了,在他授意之下,刘玉珏做为郭奕轩的学生,自告奋勇地跟着运输车队离开了军营。
刘玉珏离开不久,就故意与押运的官员发生冲突,悻悻地“返回军营找他的老师告状去了”,然后他就开始了逃亡路线上的马匹、船只、衣服和食物等物品的紧张筹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