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颔首道:“本王正有此意,欲巩固后方,那就有两个选择,一是攻打辽东,二是攻打宣府。一个东北、一个西北,都可以在关键时刻,在本王腹背插上一刀,此乃心腹大患,本王欲与诸位计议一番,看看,攻打哪里妥当。”
众将一听,立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各抒己见,争论的十分热闹,朱棣和道衍和尚坐在上首,只是听着,并不言语。
宁王朱权自恃身份,一开始也未发言,到后来见众将相持不下,难有定论,这才对朱棣拱手言道:“四哥,我以为,咱们可以攻打辽东。辽东兵马随时可以出山海关,直逼北平,疾患最大。山海关虽然险不可破,但是松亭关现在却在咱们手中,只要咱们自松亭关出塞,到了关外再东向攻打辽东,山海关移不得动不得,纵然险要,又有何用?”
张玉想了想,却道:“宁王殿下,臣以为,还是攻打宣府最有妥当。”
宁王对辽东方面比较熟悉,有把握把辽东打下来,所以对张玉所言很不服气,睨了他一眼,问道:“何以见得?”
张玉道:“原因很简单,辽东兵马的给养主要依赖关内运送,殿下起兵靖难之后,已经切断了中原与辽东的联系,辽东现在完全是靠以前积蓄的粮米和从女真诸部那里盘剥来的物资维持,无力南下攻我北平,他们只有守的力量,并无攻的力量,不是当务之急。”
宁王道:“那么,宣府大同一带,就是咱们的强大威胁了?须知辽东与宣府不同。辽王是主动投向朝廷的,他的旧部兵马自然听从朝廷调遣。宣府却不然,如今如果代王在,由他领兵攻我北平,那才是咱们的心腹大患,可惜呀,代王在我和四哥之前就已遭了皇帝的毒手,现在一家老少都囚居在四川呢。
代王在宣府的旧部,皇帝不敢用;朝廷在宣府的兵马,又得用来制衡监视代王旧部,这种情况下,西北出兵攻我北平腹心的可能,并不比辽东大多少。”
张玉微微一笑,颔首道:“宁王殿下所言甚是,单从威胁上来说,打辽东亦或打西北,对咱们来说,都是一样的,臣之所以认为该打西北,是因为,打西北,好处更多。”
宁王奇道:“打西北有什么特别的……啊,是了。”
宁王并非平庸之辈,实际上智颖绝顶,比起张玉,他所欠缺的是实战的磨炼而已,话刚说到一半,他就明白过来,东北当时是贫瘠之地,驻防官兵的粮草辎重主要来自关内供应,宣府则不然,山西一带少经战事,中原诸雄争霸死伤惨重的时候,西北一带就一直太平无事,后来之所以从山西大量向山东移民,就是因为山西人口繁衍旺盛,没有受到兵灾影响的缘故。
西北地区农耕业也比较发达,虽然不及苏湖鱼米之乡,但是长期的太平和农耕业的发展,再加上朝廷在那边减免租税、屯田垦荒、救灾复业,边军屯田,因此在粮米方面绝无问题,而制约北平方面的最严重问题正是粮食。
朱棣听了他们议论,不禁微笑起来,其实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主意,问计与诸将,只是要通过这个辩论的过程统一众将的认识。另外,也是他培养将领的一个方法。
若说朝中缺少可以担当大任的将领,实也不然,老帅上将们虽然死得差不多了,可是当年追随他们东征西讨百战沙场的中生代将领现在都已成熟起来,其中不乏将帅之才,如果从这些人中选一个来统领那五十万大军,朱棣绝不会有现在这般幸运的处境。
幸运的是,皇帝派来了李景隆,更幸运的是,李景隆五十万大军一败涂地,居然没有被免职问罪,他又成了六十万大军的三军统帅,可李景隆手下那些将领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皆非易与之辈呀。
让燕王啼笑皆非的是,人人都想打胜仗,可他现在居然有些怕打胜仗,因为他只要再打一次大胜仗,李景隆这头猪恐怕就很难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了,随便换一个真正带过兵的将领出来,倚仗如此悬殊的雄厚实力,对他朱棣都是个极大的威胁。
反观燕王这边有什么?他手下将领中职务最高的五军都指挥张玉,原本只是统领燕山三护卫中左护卫的一个卫指挥,最多只带过区区三千兵马,他比朝廷那些将领更高明?此次聚集于德州的徐辉祖、瞿能、平保儿、俞通渊、滕聚,任哪一个都是比他只强不弱的老将,又拥有优势兵力,朱棣必须一步步培养自己的将领,把手下将领都培养成能独挡一面的名将。
名将,没有生来就是名将的,他们都是在实战中成长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