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些榆木疙瘩脑袋,死了心同俺大明为敌的,就鼓捣他们继续内讧,只有当他们要抱起团来的时候,俺父皇才出一记重拳、把他们打散喽,让他们继续一盘散沙去。高明啊,唯其如此,才是可行的制衡法子。”
朱棣这番话,可以说把朱元璋从建国初到近些年来对北元的军事战略的演变、发展过程做了一个简要而清晰的小结。事实上在与北元武装几番互有胜负的大战之后,包括十年前蓝玉直捣捕鱼儿海(贝加尔湖)的那次大捷之后,大明统治阶层就已经意识到,完全占领并统治草原是不可能的,北元的残余力量其时仍旧非常强大。
明初北元残余势力并不弱,他们之所以给人一种很弱的印象,是因为明初汉人军队的武力太强大了,北元败多胜少。等到靖难之役中原大战的时候,他们又忙于自相残杀,争夺草原上的统治权,根本无暇南顾,于是明初北元力量似乎已经不复存在根本无力南侵的感觉在后人心目中就进一步加强了,其实自然并非如此。
事实上就在靖难之役之后没两年功夫,北元残余势力就分裂成了两个国家,一个是鞑靼、一个是瓦剌。熟悉些历史的人都知道,这其中任何一个国家,都曾经给大明王朝带来过多么巨大的威胁。而这其中任何一股势力,仅仅是北元残余势力分裂之后的一半,这一半力量凝聚起来不再自相残杀,其威力就已如此惊人。
说到这里,朱棣微微一笑,伸出靴子,将地上已经熄灭的几块炭火碾碎,说道:“沿边这些小部小~说}}就来落,没能力跟俺们为敌,也不想与俺们为敌,莫要把他们死路上逼,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适当给他们点好处,他们就不会狗急跳墙,也能让其他部落心存幻想。
这些走私交易嘛,有坏处、可也不是全无好处。手头上松一松,给他们一条路走,他们就不会铤而走险,而且也不会冒险另辟走私渠道,以致朝廷不能掌控。边关内外的民间交易,从不因国家友好或交恶而终止过嘛,俺觉着,禁不如导,堵不如疏,要是北元朝廷肯向俺父皇称臣,父皇早开边市贸易了,他们不服软,俺父皇也不能落了面子不是?”
朱棣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让韩指挥彻底放下了心结,陪笑说道:“王爷高见,王爷高见。何况,咱们现在不开榷市,逼得他们只能偷偷摸摸交易,如此以来,咱们得到的好处,比‘给’他们的好处,似乎……还要多得多啊。”
朱棣瞪他一眼道:“你少来,蹬鼻子上脸,违法犯禁就是违法犯禁,你能啊,都捅到俺面前来了,你说咋办?”
韩逸陪笑道:“正要求教王爷,臣觉得,百余辆车的货物……数量确也惊人了些,您看……”
朱棣知道韩逸老奸巨滑,这件事自己既然知道了,他就不甘心让自己置身事外,却也并不点破,略一沉吟,挥手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叫关上仔细地查,只要确实是些毛皮、兽筋,漫说一百车,一千车、一万车也放它进来,它有多少,俺大明都吃得下。
可不准夹带其他的东西,只要没有别的东西,随行之人身上不携武器,过来三五十个壮汉又怕甚么?如果凭着几十个人就干得成啥事体,你不开关,他们攀山越岭还不是一样过得来?”
“是是是,臣明白了。”韩逸追在朱棣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地道。
朱棣站定身子,又道:“不过……一口气吃下百余车的皮货兽筋,好大的手笔,这个买家到底是什么身份?你要查一查,若是充作民用自然无妨,万一是什么邪教歹人,正好顺藤摸瓜,把他们一网打尽”
“是是是,臣一定照办”
※※※※※※※※※※※※※※※※※※※※※※※※※※※※※※※
这天,谢家又摆了一桌酒宴,比起那日款待烧饼姑娘的规模稍显简陋了些,不过对夏浔和西门庆这等见过世面的人来说,也已算是极其丰盛了。
除了谢传忠、夏浔和西门庆,客人还有边关卢龙口的守将副千户沈嘉,以及前次曾经与夏浔和西门庆见过面的任日上。十几个女孩儿或坐或站,在六扇屏风前琴瑟合鸣,丝竹相配,浅吟低唱着为他们助酒兴。
酒菜太过精致,其实反而不太合两个边关将领的口味,不过这样的派场两人倒是头一回见,奢华和排场就是一种势,一种气势,显示着主人的力量,本来纵是有求于你的,或者地位本在你之上的,在这种气场面前,也会不知觉地产生敬畏。
谢老财倒不懂得利用什么势来压人,他只是带着一种暴发户的自卑和急于表现自己的心理,有意地营造一种豪华的气氛,生怕别人瞧不起自己,不想倒令两个本来杀人如麻的军中武将也有些拘束起来。
谢传忠已经知道了夏浔是在为什么人办事,他果然不敢再如以前一般轻视,本来尽管这次夏浔所购货物极多,他也懒得亲自出面的,这一下却是亲自在府中摆宴,为双方撮和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