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娘急忙将她搂着抱着带进后院,连声道:“回来就好!你走之后大娘懊悔了许久,就不该跟你说仙山仙人的事!多少人去了都回不来,你能活着回来,大娘真是欢喜极了。”
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换了新做的衣裙,略有些大了,却是暖洋洋软绵绵,手里端着的小米粥散发出香甜的味道,令人安心。
陆大娘在后面捧着她湿漉漉的长发,用木梳轻轻梳着,一面絮絮叨叨:“唉,你这孩子,路上吃了不少苦吧?瘦了一大圈。这一个多月,你是怎么过来的?”
胡砂低声道:“其实还好,也没吃什么苦。好心人还是很多的。”
陆大娘叹了一口气:“别撒谎啦,大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看不出你过得好不好?”她将胡砂的头发用布擦干,理顺,这才自外屋端了油灯给她。
“早点睡吧,养养精神。明天大娘做你喜欢吃的牛肉羹。”她摸了摸胡砂的小脑袋,推门出去了。
胡砂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完全陷入暗沉,万籁俱静。
风打在纸糊的窗户上,啪啪作响,那种声音在死寂的夜里令人心惊。胡砂一口吹了油灯,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清远渡过的第一个夜晚,窗外也是风声如咽,她整夜没睡好,一直在想家。那时候她以为一切很简单,好好修行,等待仙法大会,找到青灵真君,然后给他赔罪。很快就能回家了。
做人果然不能太天真。
她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不想听见一点声音。
以后要怎么办?离开清远,离开师父师兄,她好像什么都办不到,这样不是很糟糕?
瀛洲,水琉琴,逍遥殿……她将这几个字反复来回的念,像是要烙印在心底一样,
明天……出发吧。无论如何,她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就客死异乡,水琉琴也好,金琵琶也罢,这个活,她不接也得接了。
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陆大娘在外面低声道:“小胡砂,外面有个男的来找你,说是你朋友。”
胡砂一把揭开被子:“我来了。”
朋友?会是谁?她在这里有朋友吗?
她穿好鞋披了件外衣,把门打开,陆大娘攥住她的手,两眼放光:“小胡砂,你何时认识了这样一位少年郎?长得漂亮说话也漂亮,他是哪里人?娶妻了没?家世如何?叫什么名字?”
胡砂一头雾水:“我……我也不知道是谁……”
她端着油灯往外走,大门那里开了半扇,淅淅沥沥的雨水往里面灌,把地面弄湿了一大块。有个人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看外面的雨幕,身上那件花里胡哨的大袍子已经湿了大半。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头发也是半湿,粘了一绺在腮边,一颗水珠正挂在他弧度漂亮的下巴上,欲滴未滴,惹得人心痒痒。
见到胡砂,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可让我找到你了,小胡砂。”
胡砂手里的油灯“嗖”一声便掉了下来,离地还有半寸,那人手指微微一抬,油灯凭空飘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飞到胡砂手边,一滴油也没漏。
她整个人都发傻了,接住油灯喃喃道:“二师兄……你、你怎么……”
他笑了笑,没搭腔,只对躲在后面拿眼偷看的陆大娘柔声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真是抱歉啊,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