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咧开嘴笑起来,仿佛是浸满了毒液,“我的好儿子啊,你是来替你母后报仇的?”他手里的长剑指着南门之,正恨不得将其斩杀剑下!
南门之笑吟吟,披着纯然良善的皮子,“父皇可是在说笑?儿臣此番,是为铲除您身侧之奸邪小人而来,这可实为清君侧!”
他的右手举起,五指忽而用力一握,青筋暴起。
那个手势,让满朝文武神色为之一变,皇帝更是暴跳如雷,疯了一般地冲下台阶。数十个侍卫跟随着皇帝,护在他的左右。
而殿外,如潮水的黑色席卷而来,像是蔓延开来的浓黑夜色,正铺天盖地卷向未央宫。
…
妃嫔四逃,宫仆仓皇。
武将尚且还有一战之力,文臣吓得狼狈逃窜。
整个未央宫,整个皇庭,都乱成一锅粥。
小柿子拽着席山鸣沿着漆黑的宫道乱窜,在黑骑兵冲入未央宫的时候,席山鸣敏锐得很,在宴席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天家父子相持的时候,他就拖着小柿子沿着宫墙跑了。
只不过,他的身子弱,避着出了未央宫,就变作是小柿子来带着他。
“去乾西。”
那是皇庭的冷宫。
席山鸣竭力平复自己的气息,“那里偏远,挨到这场祸事结束,说不定都无人去。”只可惜乾西是该死的远,他们下午走来时,可走走停停花了小半个时辰。
小柿子带着哭腔,“主子,我们不会死在今夜吧?”
席山鸣好笑地摇了摇头,“我这废人都没死,哪里轮得到你?”
只可惜,去乾西的路上,却是困难重重。
南门之所拥有的兵马,不只是黑骑兵,更有宫中反叛的侍卫。那两色的衣裳穿行在宫道里,时不时就可得见宫中侍卫被自己人砍杀,久之,余下的侍卫如惊弓之鸟,即便穿着宫袍,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席山鸣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下,反手抓住了小柿子的胳膊,“停下。”
小柿子茫然地看着席山鸣。
只见穿得有些不伦不类,比他更高挑的席山鸣低头,看向身旁寂静的崇明阁,“进去,在这里呆着。”
崇明阁是宫中祭祀先祖的地方,除了固守的宫人外,只有每年祭拜时才会有人前来,席山鸣拖着小柿子躲了进去,在阖上门后,他带着人闪身进了最里处,在小柿子惊恐的目光下,席山鸣掀开了供台,弓着身进去,费劲爬行到里面,抬脚踹开了下头的板子,然后麻利地让小柿子躲进去。
小柿子茫然地在供台下缩成一团,眼睁睁看着席山鸣似乎带了什么东西躲进来,然后将踹开的木板给合上。
这样一来,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供台左右都有大红贡布遮盖住,谁也不知道,这沉重的供台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空间。
小柿子轻声说道:“主子,您怎么知道,这里可以躲?”
席山鸣:“挨的打多了,就知道了。”
小柿子茫然。
席山鸣在宫中地位虽然尴尬,可谁敢打他?
就算是皇帝要蹉跎他,却也不敢真的对他动手。毕竟席山鸣的来路……
小柿子还没想完,就听到外面剧烈的声响,这噼里啪啦的动静,是大门被硬生生撞开,又冲进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快快合上!”
“官家……”
“此处仍不安全。”
席山鸣脸色微变。
躲进来的人,正是狼狈而逃的皇帝一行人。
环顾在他身旁的是宰相曹芳,內侍总管刘尚德,还有禁卫军统领徐善明等人。
皇帝看着有些狼狈,还算英俊的脸上布满阴冷的神情,他凶狠地说道:“当初就不该将黑骑兵打散归入各军,而是该将其就地格杀勿论!曹芳,徐善明,这可是你们留下来的祸种!”黑骑兵在数年前的“谋逆大罪“里也卷入其中,在皇帝的眼中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
当时求情的人之中,曹芳和徐善明赫是榜上有名。
曹芳和徐善明猛地两人跪了下来。
刘尚德看了他们一眼,低声说道:“陛下,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这两位仍是忠心耿耿地护在您的左右,还是待平息了戾王叛乱之事后……”他的话还未说完,皇帝便更加暴怒,他阴狠地看向门外。
南门之带来的人,远超过他们的预料。
黑骑兵如潮水涌入,将乾元宫的侍卫打得措手不及,连连败退。皇帝被徐善明等人护着后退,硬是从乾元宫厮杀出来,但逃到崇明阁,也实在是迫不得已。
这里,有通往宫外的密道,是只有皇帝和刘尚德才知道的隐秘,可皇帝实在不甘心!
“真是反了天了!这群无法无天的贼子!”皇帝极端暴躁,尤其是刚才那些禁卫军中,竟然还有反手相逼的人,这让皇帝看谁都像是叛徒,尤其是徐善明,如果不是刚才这禁军统领还拼死相救,他早就砍了他的脑袋。
刘尚德苦苦哀求,“官家啊,您莫要着急,宫外还有五万大军,就算戾王能控制得了黑骑兵,可是没有虎符,他是绝对不可能控制得了京郊大营。只消我等能脱离险境,这戾王是绝对逃不了的!”內侍总管的话,皇帝好歹听进去几分。
寂静漆黑的缝隙透出了微弱的光,小柿子惊恐地看着席山鸣悄无声息地将木板重新卸下来,然后缓慢地挪了出去,蹲在了供台下。
他想说话,却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干扰到了主子。
小柿子可不觉得皇帝如果发现了主子在这里,会心善地带他一起出去。
可是主子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