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礼政府偏向务实,这从他们推动的保险政策就能看出来。战后经济恢复得相当好,这也是大家都能看见的。只不过有一点很大的硬伤,就是在国际事务上立场定位不大准确。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艾德礼的工党政府明显偏向社会主义。这就很危险,因为资助英国走出战后阴影的美国是支持苏联威胁论的,在野党党魁丘吉尔也是这一类言论的支持者。国民先不提,皇室也不喜欢这种倾向,皇太后甚至直接指出了这点。
而糟糕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艾德礼政府依旧同意了几十个苏联工程师参观了劳斯莱斯飞机引擎厂,引起了轩然大波。关键技术泄露的后果在短时期内看不出,长期看来绝对是损己利人——从斯大林展现的魄力来看,他可不是一点好处就能轻易收买的那种人。
这点暂且先放下,美国的因素肯定必须考虑。格伦自己就是得到了不少美国来的资金支持,很清楚现在的英国经济里面有多少是靠着别人发展起来到的、又有多少是靠着自己发展的——后者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而华盛顿的消息是杜鲁门总统绝对不容忍苏联扩张势力,那他们首相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点火药——虽然他最后终于意识到了苏联不好相与,但也已经晚了,疑虑已经种了下去。如果美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无论首相是谁,恐怕都得下台,重新选举后再组内阁。
这样一来,政府这边还真是挺危险。如果最大的竞争对手保守党里没有力对手也就罢了,但问题在于他们还有功勋卓著的丘吉尔,而且他还在积极活动,争取重新上台。从最近的民调来看,两党的支持率差距在逐渐缩小。如果现在的内阁再犯个什么错误,比如说外交政策,又比如说之前的飞机引擎事件再来一起,这结果就不容乐观了。
格伦在政治上不算门外汉也不算精通,他只是有那种感觉而已。让他分析国际局势,他也预测不出来。但作为一个商人,他习惯性地分析利弊,然后给自己选出来一条损失最低的路线。虽然他对党争没什么兴趣,但是想要在伦敦站稳脚跟,站队问题是无可避免的,墙头草路线只适合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既然这样,他当然得找稳当一点的靠山,做事也方便些。彻底站成死忠也不用,但好歹得有一个偏向,别到时候出了问题两边都不帮忙。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首相终于姗姗来迟。一群人都走上前去迎接,大家都说了一点场面话。格伦自然也一样,保持住了他彬彬有礼的风度。在随后进行的木球比赛里,他装作用心打了,实际上注意力都在其他人说的话上。
晚上,格伦回去的时候,发现埃德加已经在餐桌边上等他了。他不由得微笑了一下,让仆人拿着他的外套下去,自己走了过去,大咧咧地坐在附近。“你居然比我快,”他一边说便在脖子上系好方巾,然后把盘子拉近自己,“走了一下午只喝了两杯水一小块点心,我简直要饿死了。”
埃德加本来就是在等他吃饭,他也知道格伦的交际圈一向比他费劲,所以这会儿看到格伦几乎是狼吞虎咽的模样,不免有点心疼。“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消息。”格伦吃下一团撒着着帕德玛奶酪屑以及鼠尾草、香草的意大利面,又喝了两口红酒,感觉才缓过来。“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认识了一个鲍乔教授的老朋友。”他说,然后用叉子把肉送到嘴里去。
“又被逮到训了一通?”埃德加看他的样子并不是特别无精打采,就开了一句玩笑,然后终于开始对付自己面前的牛排。
格伦这回真要白他一眼了。“真不幸,让你失望了,”他撇了撇嘴,“罗宾斯勋爵对我建了一所学校大加赞赏。”
埃德加听出他的赌气,不由得微微一笑。他本来就不太饿,吃饭动作又相当快,吃完之后只能看着格伦吃,然后把他今天的事情总结了一下。
上午是艾登,对方是个相对温和的政客。不是这样的话,也不能在保守党内前一阵子让他当党魁的呼声中没有动静,依旧做他的副党魁。这种情况直接点来说,就是永远的老二命,只合适做副手;但同时也很可靠。
下午他去了海威科姆,见他之前的同僚。后者已经进了国防部,知道他下定决心要做别的,深表可惜。因为那时他已经说服了艾登,如果能去内政部的话,不见得比国防部没影响力。
格伦对此没什么特别反应。他在伦敦的时间比埃德加要久,对于情势更了解,国防部的确没有特殊吸引力。唯一比较大的反应是,他在听到埃德加把他们住一起的事情告诉了艾登时吃了一惊。“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