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跃肃立辕门之上,目送管亥率三百精骑出营,向着东方暗沉沉的天际如狂飙般奔涌而去,萧瑟的朔风呼号而过,刮得荒原上的草木蔌蔌作响,有莫名的萧瑟在马跃心头回荡,倏忽之间,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句千古流传的绝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郭图有感到马跃心中所思,情知马跃是在担心管亥此去将有死无生,可如果不让管亥前去阻击,任由乌桓大军进至阴风峡谷,伙同谷中鲜卑大军内外夹击,马跃、公孙瓒联军便有覆灭之忧。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郭图失策,竟被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欺近到三十里之内!
想至此,郭图苍白的脸上不由掠过一丝莫名的羞愧,低声说道:“主公,都是图无能~以致管亥将军身陷险境~~”
“不必多言。”马跃悠然举起右臂,阻止了郭图自责的话语,沉声道,“传令高顺、许褚,不必等谷中大火熄灭了,立刻率陷阵营、重甲铁骑强行发起攻击,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击灭鲜卑人,尔后~~回师救援管亥~~”
郭图脸色一变,劝道:“主公,大火未熄便强行发起攻击,徒增无谓伤亡,窃以为不足取。”
“唔~~”
马跃神色阴晴不定。
“主公,千万要忍住,大局为重啊~~”郭图又劝道,“且管亥将军勇冠三军,所率三百精骑能征善战,谅能撑到大军回师救援~~”
“呼~”
马跃长长地舒了口气,霍然回头、翘首遥望阴风峡谷方向。只见山谷里火光冲天,鲜卑人的骚乱、惨嚎声虽相隔数里之遥亦清晰可闻~~
郭图心知马跃已然做出决定,遂悄然舒了口气,恭声道:“主公英明。”
……
阴风峡谷,已成燃烧的血狱~~
步度根终于在乱军中寻见了魁头,只见魁头披头散发,身上的皮甲、皮袍也多处起火,且满脸污渍。看起来显得狼狈无比,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魁头背上还插着两支狼牙箭,锋利的箭簇透胸穿出,有殷红的血珠顺着幽冷地箭簇滴落~~
仍然能够追随魁头身边的鲜卑战士也大多身上起火,正像猴子般窜来窜去,试图扑灭身上的火苗,不时有人被两侧山梁上射落的火箭射中。哀嚎着倒在火海之中,不及片刻便被烧成了一段焦炭,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中人欲呕~~
“王兄!”步度根上前一把抓住魁头的胳膊,厉声道,“王兄你怎么了~~”
“步度根是你吗?”魁头脸上掠过一丝惨然。回头望着步度根凄然说道,“大鲜卑败了,先王留给本王的那支曾经席卷大漠、战无不胜的铁骑完了,全完了~~”
步度根深深地吸入一口灼热地空气。劝道:“王兄请不必哀伤,汉人不是有句谚语,叫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战败了,下次赢回来便是了!王兄,振作起来吧,大鲜卑的勇士们还等着你率领他们杀出重围、回到王庭重整旗鼓呢~~总有一天,大鲜卑会将今天的耻辱百倍、千万倍奉还给这些该死的汉人~~”
“呜~~”
魁头低低地呻吟一声。脸色忽然一片潮红,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也忽然变得灼灼生耀,魁头猛地站起身来紧紧抓住步度根的右手,然后将一直紧握手中的权杖郑重其事地递到了步度根手里。
“步度根,我最亲最近的兄弟,你听着~~天狼神做证,我~~大鲜卑地王,魁头。在临死之前将王位授予您。从今而后,本王的女人、奴隶以及所有的财产。还有整片肥美的草原,都将成为您的财产~~”
“王兄~~呜~~”
目睹魁头脸上浮起妖异地红潮,步度根神色惨然,竟呜咽不能成声。
“听着,兄弟,步度根~~”魁头的声音开始变小,“请你跪在本王脚下,以天狼神的名义宣誓,誓死继承先王未竟的雄图、誓死一统大漠~~本王再给你加上一条,誓死征服大汉,等到征有子大汉地那一天,定要杀光所有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汉人男子,给本王~~殉~~葬~~呃~~呜~~~”
步度根屈膝缓缓跪倒,跪在魁头脚下,右拳抱胸,高昂的头颅垂了下来,魁头拼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轻轻地按在步度根的顶门上,烈火熊熊燃烧,劈啪作响,火箭漫空飞舞,在成百上千鲜卑战士的注视下,步度根郑重宣誓~~
“我~~步度根~~以天狼神的名义立誓,誓死继承先王未竟地雄图、誓死一统大漠,誓死征服大汉,杀光所有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汉人男子~~如违此誓,当万箭穿身而死~~”
魁头的嘴角最后抽搐了一下,那丝淡淡的微笑却永远地凝固在了他脸上,只有那双乌黑的眸子仍然睁得老大,直直地仰视着幽暗的苍穹,仿佛在向天神诉说他心中无穷的遗憾以及无尽的惆怅~~
“王兄!”
步度根霍然抬头,魁头早已失去生命地尸身轰然倒下,就像一段被踞倒地木头,直挺挺地倒在了被烈火炙烤得滚烫的沙地上~~
“王兄~~”
步度根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深地哀伤,伸出右手轻轻抚过魁头满是污垢的脸庞,魁头圆睁的双眼终于阖上,步度根霍然起身,转身向着阴风峡谷的北出口,将手中的权仗高举过顶,烈火汹涌的峡谷里顿时响起一声嘹亮至极的怒吼~~
“大鲜卑的勇士们~~我以王的名义命令你们~~杀回草原去~~”
“杀回草原去~”
“杀回草原去~”
“杀回草原去~”
最后幸存地鲜卑勇士咆哮着、怒吼着,不顾一切地聚集到了步度根身边,聚集到了那根象征鲜卑王权的权杖之下~~
……
“将军快看,骑兵,大群骑兵!”
一名亲兵大叫起来。不用亲兵提醒,管亥也看见了,只见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从荒芜的大漠上席卷而来,铁蹄奔腾之间激起震耳欲聋的的蹄声,充塞了整个天宇,听那声势,少说也得有一千多骑~~
“吁~~”
管亥缓缓喝住战马,右臂悠然举起。身后汹涌而前的骑兵开始减速,并向两翼缓缓展开,等到最终喝住战马时,三百精骑已经在管亥身后列成了一字长蛇阵,呼嚎的狂风卷起漫天飞沙,激打在将士们身上地铠甲上,叮叮作响,浓烈的肃杀之气大荒原上蛛丝般漫延~~
“把大旗打起来~~”
“遵命。将军!”
管亥一声令下,一名亲兵暴喝一声,将手持的大旗往天上高高举起、同时用力一抖,血色的大旗顿时展了开来、迎风猎猎招展~~
“举火把!”
管亥又是一声令下,早有亲兵以火石引燃了数十支羊指火把。通红的火光霎时照在猎猎招展的血色旗面上,映出旗面上绣着的那个张扬至极“馬”字,犹如一匹狂野的天马,直欲踏空而去~~
……
“唏律律~~”
正催马疾进地丘力居猛地勒住马缰。胯下坐骑顿时悲嘶一声人立而起,紧随其后的阎柔收势不住,险些连人带骑撞到丘力居身上。
“丘力居大人,何事?”
丘力居肃手一指前面,冷然道:“先生请看前面。”
“嗯!?”
阎柔游目望去,只见荒原上已然鬼魅般燃起了数十支羊脂火把,通红的火光在幽黑的天穹下显得格外刺眼,一杆大旗在火光的照耀下猎猎招展。血色地底面上绣着一个狰狞张扬到了极致的“馬”字。
竟然是马跃的军队!阎柔心头猛然一沉,这个马跃,竟然早就料到了我军会有所行动并预做了准备,不过~~就凭这区区三百余骑,也想挡住丘力居、苏仆延的大军吗?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罢了~~
“丘力居大人,请立即率军发起冲锋、击破这伙骑兵,并尽快赶去阴风峡谷,迟恐生变耳~~”
“嗯!”丘力居重重地点头。悠然高举右臂。以手中锋利地弯刀往前狠狠一挥,厉声大喝道。“乌桓族的勇士们~~杀~~”
“杀~~”
“杀~~”
“杀~~”
上千骑乌桓骑兵追随丘力居身后汹涌而前,千万只马蹄沉重地叩击着荒凉的大地,激溅起漫天烟尘,战马的鬃毛在夜风中猎猎飘洒,千余骑乌桓骑兵就像千余头凶残的野狼,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扑向了美味的猎物~~
然而,管亥的三百精骑是美味地猎物吗?当然不是!
“投枪准备~~”
管亥大喝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同时将沉重的流星锤交与左手,右手则探至马鞍后的枪套里抽出一支投枪、平举耳侧,锋利的三棱枪刃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幽红的反光,直直地指向前方汹涌而来的乌桓骑兵~~
三百名将士纷纷刀交左手,右手绰枪平举耳侧~~
“哈~~”
管亥陡然大喝一声,狠狠一挟马腹,战马使劲地甩了甩硕大地马头,打了个响亮地响鼻,甩开四蹄开始向前小跑,倏忽之间便完成了加速,开始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