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啊忍，实在忍不住了。失去了勃艮第红，他觉得自己日渐衰弱，像从一个英雄的梦里醒来。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痛苦让他开始想尽办法，只求解脱。

解了禁足后，二皇子直奔一间库房。那里堆满了早已废弃的玩具，身为皇子皇女，玩具从来不缺，有些玩过之后也就忘了。二皇子也是机缘巧合，才在这里发现了一件意外之喜。

一个迷你机甲系统。充上电还能开。

这个系统里曾经有过一个生命，但被做了清除，可惜清除得并不完全，残余了一些功能。

他就是靠着它，联系上了君王种。

二皇子打开它，进行信号搜寻。之前他都是轻轻松松就搜到了能和君王种交流的信号，但现在却怎么也搜不到。

空白。

一片寂静的空白。

二皇子又想到了另外一种方式，他已经疯狂，于是把这个系统拆开，剪开数据线，从中刮出银色的液滴。

他舔舐着把它们吞下。

他希望获得神迹。

但仍然只是空白和死寂。

……

钛坦星球d。

爆炸过后的烟尘以近乎扫荡的气势铺天盖地。

还剩下最后一只钛坦。

周语溪在指挥舰急促地叫道：“另外两颗a弹呢，到哪儿了？！”

“报告指挥，”混乱声，“我是苍山四队队长，我们手里的a弹被截走了！”

被截了？！

人类里面有叛徒？

这消息让指挥舰都一愣。

旋即苍山四队队长骂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说：“我们根本没料到那些钛坦的目的是这个！它们居然聪明到懂的截走我们的武器！”

“我想起来了裘策，”叶翡因的声音撞进指挥舰，“门在指挥舰那个方向，离指挥舰不远，因为建筑和地形地貌的原因被遮挡了，有一只特殊的钛坦能够拦截系统的探测信号，所以系统无法检测出它和门的存在，只有我在共感中看见过！我给你标过这只特殊的钛坦位置！”

“我找到了！”裘策说。

是的，是有这个位置，但那个位置坐标在系统给出的动态地图里没有任何代表钛坦的点，他还以为是叶翡因弄错了。

裘策：“我这就派人——”

周语溪猛地冲过来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得立刻撤出指挥舰，钛坦夺走a弹后的目标是指挥舰！”

叶翡因听到了这句话：“什么？”

裘策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们上机甲，移动指挥。”

叶翡因：“那君王种……”

她意识到了，剩下的那只君王种，那只曾经到过首都星、多智近妖到会和人类合作的君王种，它的前进路线是指挥舰没错，但也是门！

“得拦住那只君王种！”

裘策戴着耳机登上机甲，听到了叶翡因的推测后立马转达给了周语溪和其他指挥，指挥们又想前线队员下令。

白娉婷：“我们会拦住的！”

白狐扑向钛坦，仿若野兽般撕咬它们。

系统18比指挥更能精准给予白娉婷提醒，一旦有危险靠近，系统18就会疯狂闪警报。

得益于此，白娉婷灵活地游走在钛坦群之间，一步步接近君王种。

越接近，系统18的警告闪得越响，屏幕上迸出一行行分析，分析她进入君王种领域几乎有去无回的可能性是多么大。

“a弹到附近了，”周语溪说，“你们互相配合一下，能在a弹引爆前撤出领域一定要撤出来！”

白娉婷：“明白。”

周语溪拨下对讲话筒，用内部通讯频道问：“都准备好了吗？中转舰马上开门了。”

苍山的队员追着那截走a弹的钛坦，一刻不停地朝指挥舰报告距离。

“已经进入a弹发射进程内了！它们随时可能发射！”

报告完，在极度的紧张里苍山队员们还聊了两句缓解自己的情绪：“它们会发射吗？”

“估计会吧，为了方便快捷艇台做出来都是傻瓜式操作！”

“唉，怎么没弄复杂点？”

“复杂点我们进了君王种领域全死了都发射不了那才完蛋！”

“靠，这几只钛坦跑得太快了，追不上啊！”

中转舰舱门已经打开，指挥和工作人员的机甲鱼贯而出。

“操！它们发射了！”

离开中转舰前，裘策打开了中转舰的防护盾。防护盾是无法抵抗a弹这种级别的武器的，但能为他们拖延时间、减少伤害。

但还是太快了。

整个天空亮如白昼。

爆炸。

火光。

烟尘。

一片混乱。

叶翡因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人生无常，没有什么人是永远不会失去的。

这个世界和游戏的不同，除了她的命只有一次，别的“非玩家角色”的命也只有一次。

“裘策？”她轻声呼叫。

……

最后一只君王种还是突破了人类的防守线，直奔门而去。

白娉婷躺在地上，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是断的，动弹不得。白狐机甲也受到了重创，外观被扭成了怪异的姿势。

系统18嗷嗷大哭，问她为什么不听劝。

它说他当年也是因为不听它劝，才牺牲的。

白娉婷问他是谁？

系统18低落地说，他叫白山明。

“哦……”她笑了笑说，“我叫白娉婷，我还活着呢。”

……

“我还活着，”裘策笑了一声，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这粉尘太呛人了，我吸了好多，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

应龙在这片废墟中狂奔。

飞一会儿跑一会儿，用最快的速度追赶君王种。

“还剩最后一颗a弹对吧？”叶翡因对裘策说，“等我进了门以后，把这个门炸掉，不能让更多的钛坦进去。”

裘策没有应。

叶翡因说：“答应我。”

裘策说：“好。”

等她站到门前，君王种已经进去了。

叶翡因顿足道：“裘策，如果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对话，你想对我说什么？”

沉默。

忽然，他笑道：“我确实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叶翡因等着。

他却说：“但要等我们下次见面再说。”

叶翡因：“……好吧。”

她声音放轻了一度：“那我走了哦。”

叶翡因跨进门里。

在她之前，人类尝试过进“门”。门是一种纯粹的通道，不会受钛坦控制排斥任何东西。但不是任何生物都能接受虫洞通道的洗礼，在机甲中的人类，也需要极强的意志去忍耐那光怪陆离和扭曲的无可名状。

叶翡因要通过的甚至不止一条通道。

但她早就经过了历练，她在共感中感知过更奇特更混沌的一切。

她闲庭信步在这时空的长廊。

……

皇城宫殿的露天花园。

“你在这里做什么？”大皇子看到了弟弟单薄瑟瑟的身影，皱眉问道。

醴泉医院背后的人他已经问责到了贵族文家、欧家、晋家，相关人员全都被扔在监狱等待审判，其中有些人必定会因此丧命，唯有这个真正的主谋无法被送上台，甚至无法被审判。因为皇帝要保他。

软弱的皇帝。

父亲继续待在这个位子上，只会让帝国滑进深渊。

而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二皇子回过头，对大皇子烂然一笑：“我在等君王种来，把我接走。”

他瞳孔涣散，显然神志已经不清楚。

大皇子不可置信道：“你真是疯了。”

二皇子揪住大皇子的衣领：“哥，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那力量多么纯粹、多么强大！那才是代表着人类未来和希望的力量！我并不想跟你争这旧世界的皇位，我只想当新世界的主宰……”

“别做梦了。”大皇子打掉他的手。

就在这时，天空一暗，皇城四面八方警报骤响。大皇子收到了来自轨道护卫队的紧急消息。

首都星外出现了门，出现了钛坦！

“你看我说的对吧？它来了！它来了！”二皇子一边大叫，身上一边发生恐怖的变异。

大皇子缓缓后退。

二皇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扭过头，口中已经长出了乱七八糟连他嘴唇都刺破了的尖牙，他猛地扑向大皇子，尖牙穿进大皇子的脖颈。

“勃艮第红！”二皇子含糊又兴奋地叫道。

他曾经把这致幻剂销往帝国的每一处角落，他以为自己掌握力量和财富，实际上只是被最强烈最诡异的致幻剂控制的奴隶。

……

太空。

叶翡因没有这么近地看过太空，身处其中，像漂浮在没有边际的海里。

她穿过一道道门，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抵达终点。

首都星防御轨道上的炮口齐刷刷对准了这个方向，不远处已经漂了两具钛坦的尸体，叶翡因看到其中一具竟然是蓝脊。

君王种呢？

叶翡因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到了向她冲来的钛坦。

砰砰砰砰砰！

防御轨道上的炮口万弹齐发，把它打飞出去。

因为之前首都星被闯过，所以自那之后，首都星轨道的防御重新加强了，遇到突发，动员起来也快了很多。

是巧合，是必然，也是命运的嘲讽。

机甲和战舰陈列在不远处，君王种和领域钛坦就卡在了这里，本想退了，结果叶翡因又冲了出来，堵住了门。

在钛坦星球d，是钛坦围住了人类，而在首都星外，是人类围住了钛坦。

尽管堵住门的只有一个叶翡因。

但她在，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那长着茂盛花草的领域遽然展开，君王种瞬息间贴脸，把她朝门内推去！

没能推成功！

龙尾死死卷住了君王种的一条腿，叶翡因嘲道：“这就想逃跑了？”

藤蔓旋即也卷住了应龙，应龙变形，鳞片柔软滑动，挣开绞杀。

叶翡因脑中闪过好几种策略，但同时也下意识推测君王种知道这些策略后会产生的反应，然后，她就反应过来，君王种不会知道！

来到前线的指挥官在叶翡因出现和钛坦的行动中认识到了找人堵住“门”的价值。

她立刻派了队伍前去支援叶翡因！

因为火焰对于杀伤钛坦的作用很强，所以这次行动，每台机甲上都配了火焰枪。

只是能够使用的次数有限。

人类的其他支援队伍到来后，叶翡因就不再堵着门，而是朝前一步，在君王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逼近它，举起枪口，喷射出高温火焰。

君王种倏然后退！

火焰沾染到了藤蔓上，很快在领域中呈现蔓延之势。

……

帝国各大媒体得知首都星又有战事，赶着搜集素材报道之前，心中又有惊疑。

钛坦三番五次来犯，是否说明前线战况根本没有现在军部透露出来的那么好？

首都星防御带上的军官下了死命令，绝不能让钛坦突破防御，进入首都星！

叶翡因追着君王种，到了它身前，想要给予它更进一步的伤害。

但在她攻击出手前，另一只钛坦横在了她与君王种之间。

龙爪直接刺进了它的胸膛——叶翡因猛然发觉手感不对，太柔软了！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下，这只钛坦竟然被她轻松撕开了。

叶翡因一下子就意识到这只钛坦是“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