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玖却越想越对头:“你想想,这高守义也是年纪不小了,再怎么衙内做派与儒臣出身,可身为西夏大臣又怎么可能没有军事常识?朕要真出兵,兵马粮草调度须是瞒不过人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朕没有即刻开战的念头?”
“这倒也是。”杨沂中也微微颔首认可。
“所以,若朕所料不差,这厮本质上是反其道而行之,将宋金都夸大到一定份上,不让李乾顺重新恢复野战军。”赵玖坐在亭中,拢手嗤笑不及。“之前不是说,眼下西夏两大派,汉派尚文,蕃派从武吗?高守义这身份,怎么看怎么是汉派中坚吧?天下乌鸦一般黑,李乾顺既然从了儒臣,行了汉学,就活该受此辈反噬……”
杨沂中沉默不语。
“西夏使节此番重来,当然是因为粘罕身死,一时疑虑北方。”赵玖继续分析道。“但本质上,还是尧山之战咱们证明了自己能与金军相匹敌……而西夏也不可能因为金国内部生乱就与金人真的反目,只怕李乾顺以后又会跟以往应付契丹与大宋一般,首鼠两端、左右逢源。”
杨沂中还是不说话……因为他心里知道,这种言语,本质上是赵官家在自言自语多一些。
“这样好了,朕帮一下这个西夏使者。”赵玖想了一下,正色以对。“若是真能吓到李乾顺,不说别的,能重新开了横山兜岭,补一补蕃骑也是好的。”
“敢问官家,要怎么吓?”杨沂中这才出言。
“朕要写个条子给李乾顺。”赵玖想了想,一面望向雨中,一面认真以对。“去催一催蓝大官,让咱们的三照学士来此处写字。”
杨沂中自然不敢怠慢,即刻去公房内寻蓝珪与当值的翰林学士,而片刻后,他便带着蓝珪与范宗尹匆匆折返……后者在吕好问正式退休后正式进位内制,成为了俗称内制的翰林学士,正式从三照舍人进化成了三照学士,今日乃是第一次以学士身份当值。
而既然第一次当了学士,又是第一日执勤,所以虽然天寒雨漓,范宗尹却还是志得意满,一心要写些正经文书的,只是未成想上来第一件工作居然是要给宰执们写那种莫名其妙的私人条子,自然又有些气馁。
而此时,闻得是官家要写信给西夏国主,这位新上任的玉堂学士自然又有些且惊且喜起来,却是连自己的‘玉面’被雨水打湿都不顾了,直接到亭内上前拱手,诚恳以对:“官家是要借私信夸耀兵威吗?却不知要何等格式,多少字数?如何称呼夏主?臣即刻当面写来。”
“不,不是信,只是个条子,不用称呼,随便写两句就行。”赵玖端坐在亭中,揣着手正色以对。“条子里只说两件事,其一,当日尧山战前,宇文相公遣使者去见他,他居然装聋作哑,朕很不开心……”
范宗尹心下无语且无奈,但到底是忍了下去,只是颔首应声。
“其二,朕听说他仰慕汉学,还写过歌赋,就去专门看了他那篇什么《灵芝歌赋》,却只是个稀巴烂的文采,须知,朕做首《青玉案》都不敢刻碑的,他竟然把自己的《灵芝歌》刻到了石头上,简直是有辱斯文……让他接到条子后即刻将石刻毁掉,否则朕就要在邸报上公开嘲讽他的文学水平了,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李乾顺是个沐猴而冠之辈。”
“……”
“听懂了没有?”揣着手的赵玖抬头催促。
“是。”范宗尹无奈,只能再度颔首。“臣这就写。”
“就这般写,写完了朕来画押即可……”赵玖想了一想,到底是又加了一点东西。“再送他一本《史记》,就说朕怕他找不到沐猴而冠的出处。”
范宗尹欲言又止,到底是拱手听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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