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胜非闻言也叹了口气,也只能束手而对:“相公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鼎等人愈发觉得此人讨厌了!
“若是以延福宫安置二圣与二位太后……武学要不要迁出来?”就在这时,判少府监的张戒忽然出言。
然而,此言既出,却只引来诸相公的怒目以对,然后一旁刑部尚书王庶更是冷笑:“正是因为武学在彼处,延福宫才好拿出来用,哪里有收回去的意思?”
张戒恍然大悟,却又憋得满脸通红。
而诸相公复又怒目以对王庶,但王庶却昂然不屑。
“鸿胪寺那边可还有什么言语?”刘汲怒目之后,赶紧又追问翟汝文。
翟汝文欲言又止,但还是小心开口道:“有个宗室……”
众人齐齐蹙眉,都还以为太上道君皇帝的哪个儿子又被确定死亡了呢,刘汲更是无奈催促:“谁?”
“信王。”翟汝文小心相对。“说是信王在五国城尚存。”
秘阁中诸大员齐齐不解,却又齐齐醒悟,继而齐齐肃然。
“这是谈判计俩,好让国朝放弃太行义军的诡计。”赵鼎当即肃容。“不见到随二圣折返的信王,此言不能取信,也不能流传出去。”
众人纷纷颔首。
“可还有吗?”刘汲无奈再问。
“没了。”翟汝文赶紧摇头。
“好了,今日鸿胪寺那边的消息暂且如此安排便可,剩下且等消息……”眼见如此,刘汲无奈总结道。“翟客卿(鸿胪寺卿别称)继续与兀林达赞谟交谈,官家所言几个条件是一丝不能动的。”
翟汝文再度俯首称是。
“诸位可有别的疑难之事?”刘汲吩咐完毕,复又相对他人。
“眼下之事除了议和,哪里还有别的疑难?”吏部尚书刘大中出言感慨,却是拱手相对上方几人。“诸位相公,胡铨你们真的不管管吗?他在邸报上说我们是‘奸邪小人’,说我们为了‘私固相位、大部尚书、侍郎位’,将有‘尧舜之资’的陛下‘导于石晋(石敬瑭后晋)’,就差说我们这些人尽数当斩了……这到底算什么?”
刘大中说完,几位宰执也好,同在秘阁中的其余十几位大臣也罢,齐齐喟然。
说实话,官僚之中,赞同议和的固然很多,沉默配合的也挺多,但是不可忽略的是,强烈反对议和的人同样存在,而且也不少。
之前赵官家一力主战,下方主张议和的群情汹涌,就显得主战的一时抵挡不住,而一旦官家扔了此事,朝廷真就开始议和,这些主战派成为反对派,却也显得群情汹涌。
而这几天,诸相公因为承上启下,不得不遮掩自己原本立场,一力维持大局不提,宰执之下,三个最大的主战派代表却已经显露了出来,秘阁之中的刑部尚书王庶便是最大的一个主战之人,这是上层官僚的代表;而中下层官员那里,也有很多,尤其是年轻的胡铨在邸报上最为活跃,昨日根本就喊出了议和者斩的口号;至于民间,也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主战之人,却正是胡寅之父,胡安国。
这位大儒的理由说起来跟赵官家还有点像——一旦议和,建炎中兴的那口气就断了,就再难续上了,以后再想战,未必就能起来。
面对着这种情况,身为朝廷重臣,却还是得跟之前一般——所谓尽量维持大局,不要让任何人掀了桌子。
“不能处置胡铨。”想了许久,赵鼎硬着头皮对道。“此时一旦处置了胡铨,便坐视了我们是徇私之人……须知道,此时议和,只是为了迎回二圣,收取京东,稍作修养,并非是要真弃了两河,从此苟安!”
刘大中摇头不止。
言至此处,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的赵鼎复又看向翟汝文:“翟客卿,兄弟之国一事提都不要提,论都不要论,若此时坐实了这个兄弟之国,将来如何再战?”
翟汝文俯首以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也就是此时,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枢相张浚也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个的都叹气,哪里有我在枢密院为难?我都不知道若是岳鹏举自前线上书质问,我该如何应对?”
刘大中拂袖以对:“岳飞自可上密札询问官家!何必我们操心?!”
“军国大事,怎么能如此自以为是?”吏部尚书刘大中言语刚落,其下属、吏部侍郎吕祉便冷笑相对。“这才安生了几年?就把军事视为无物了?岳鹏举部御营前军多是河北流民,东京城周边郦琼及其目下所领八字军也是河北流民,一个不好闹出兵变,谁来担责?!官家将此事托付给秘阁中诸位,诸位就是这般天天叹气,日日抱怨的吗?”
这番话一说出来,刘大中等人自然怒气勃发,而赵鼎心下也有一番气闷,因为这种没有解决事情的方案,只有对立和嘲讽的行为,是眼下追求稳定的宰执们最讨厌的举止。
“此事不可不虑。”但讨厌归讨厌,无奈之下,赵鼎还是抢在刘大中发脾气之前正色言道。“而且要速速做出应对……胡尚书,你有何言语?”
兵部尚书胡世将在吕祉复杂的目光中沉声出列,正色相对:“诸相公、同僚,下官以为可以派一大员驻郦琼部中,以作安抚,直言朝廷没有弃两河之意……至于岳飞处,倒不如取个便宜,暂时隔绝消息,不告诉他议和之事……若官家想与他说,自然会与他说的,咱们这里不要乱插一脚。”
“就这么办!”赵鼎严肃拿了主意。“谁去郦琼军中?”
胡世将拱手以对:“下官责无旁贷。”
赵鼎点点头,便要应许,但也就是此时,忽然间,秘阁窗外一阵喧哗吵闹,竟似有人忽然聚集呼喊一般,和其他人一样,这位当朝都省首相也是心下一惊。
户部尚书林杞、只是装睡的大宗正赵士??赵皇叔二人挨着窗户最近,本能探头去看,却不料隔着两层楼,一只靴子迎面砸来,登时将赵皇叔鼻子砸出血来,复又弹到林尚书面上,疼的二人一起蹲下捂面。
这下子,秘阁三楼的诸中枢重臣自然个个失色。
而此时,喧闹声愈发大了起来,很多言语隔着两层楼根本遮掩不住,楼上诸人不及去救助那两位便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