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若有所思:“确实,官家登基两年,东南只平安了半年……”
“不错,”当着粗人的面,吕好问幽幽一叹,却也说的直接。“靖康之后的建炎元年,东南各处乱起,遍地烽烟之下,皇宋颇有亡国之虞,彼时可有人敢出门去贩卖大宗货物?后来李公相安抚了地方,只好了半年,去年,也就是建炎二年秋日开始,江宁军乱又起,绵延至今,又哪来的人心安定,交通平安?而今年,眼瞅着又要好上一阵子,但谁敢说等到秋后还能继续平安?”
“是金人。”韩世忠彻底醒悟。
“正是金人。”吕好问缓缓叹气。“金人每年都来,而金人一来,形势一差,莫说直接荼毒之地,就连后方也难存安稳之心……几次东南动乱,不都是顺着金人攻势起来的吗?”
韩世忠继续若有所思。
吕好问也干脆直言不讳:“靖康前,东南有两千万朝上的财赋,到了建炎中便是能收上来,也只有一千万的样子,这便是动乱所致。而照理说,随着局势稳定,这些财赋本能慢慢回复到昔日情形,甚至因为流民南下,人口渐增,反而能再涨些……但一个前提是,金人不能打过去,也不能再生乱子。”
“所以中枢宁可加税,也要养兵?”一旁闾勍小心相询。“一旦加税,江南必然渐渐不稳,说不得就会起乱子,可若不加税,挡不住金人,同样会不稳?但若挡住了金人,后面便能渐渐缓过来?”
“闾太尉这番言语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吕好问一声苦笑。“加税当然不好,但关键还在于加税之后前线能不能赢……不说赢,只要能让金军过不了淮河,依旧跟上次一般成相持局面,以人心思定的大趋势,财政上便能渐渐缓过劲来,而以官家的清苦与清心寡欲,什么加税加赋必然也是要减回来的;但若挡不住,到时候莫说前线故事,便是身后也必然会动乱更甚。”
韩世忠缓缓点头,却又慢慢摇头:“如此说来,官家还是恼了我与张俊的……听说这岳飞虽然年轻,军纪却是首屈一指,本人也极为清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吕好问微微捻须感慨。“我适才说官家清心寡欲,说官家清苦,却还是不足以与官家眼下姿态相妥帖的……其实,这些日子洛中多有旧日贵人回归,眼见官家如此局面,有人干脆说官家这是在卧薪尝胆。”
韩世忠最在意的本是此事,便小心再问:“故此,官家是真为军中奢费恼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