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学士!”
进入后舍一处保卫严密、灯火通明的所在,豁牙的王俊居然即刻俯身下跪,叩首于地。“林学士,末将斗胆,请学士换身粗布衣服,随俺往州府一行……”并
正在榻上秉烛读书之人,自然就是百折不挠,下定决心要替官家做一番事的小林学士了,闻言随意往地上一瞥,不免蹙眉:
“王统制,六日前官家旨意才传来,结果五日前你便让你妾室父亲寻到城外李公,请他搭线寻南阳府来人,而我须是堂堂玉堂学士,所谓官家亲信、内制大臣,只因为看你是范琼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才冒险来见你,你却一连三日推三阻四,你以为事到如今,范琼还有生路吗,你也真能这般三心二意下去?”
“学士!”王俊再度叩首,却又仰头带着豁嘴恳切相告。“俺真不是三心二意,俺也知道范太尉此番多半是没个好结果,但范太尉对俺着实有知遇之恩……想当日靖康年间在东京,俺这双门牙被射掉时才是一个区区副都头,两年变成统制官,管着三千最精锐的兵马……这一时间,俺如何能下的去手?”
小林学士冷笑一声:“那你为何还在此处对我跪地说话呢?早将我捆了给你家范太尉岂不是正好报了他的恩?”
王俊再度叩首:“这不是俺也知道忠心吗?对官家是忠,对太尉是义,这正是江湖上忠义两难全的说法,想当年俺在东平府,与张荣张太尉……”
“若不是你说出张荣二字,我怎么会随你入城?!”小林学士掷下书本,却是终于大怒。“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让我来见你?!张荣须是东平府镇抚使了,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三番五次糊弄我?!”
“学士!”王俊再度叩首不及,然后依旧说话漏风。“俺也知道这种糊涂话没人信,但俺也真是有难处……而今日请你老人家随俺去一趟州府,便是想让你亲眼看看俺的难处!”
小林学士见对方说的恳切,也是再度犹疑。
“学士,你老人家放心,俺军中军官都是京东出身,范太尉以下皆不认得你。”王俊赶紧趁热打铁。“而今日又下雨不停,天色昏暗,根本就像是夜里一般,学士委屈一下,脸上涂点黄粉,装作俺的侍从一起过去,绝对没有危险……”
且说,小林学士来此数日,一直被这王俊吊着,形同软禁,却也心烦气躁,想去见见彼处形状,好对症下药,却是犹疑片刻,然后缓缓颔首。
就这样,小林学士按照王俊安排,穿了一套不显眼的衣服,又涂黄了脸,然后到底是趁着雨水不停、云层厚重,往襄阳城的州府一行。
当然,有王俊这个城中坐三望二之人在前面,自然也是行程顺利,而到了彼处后不久,小林学士便也从这些人对话之中明白来了此番聚集缘由,乃是说自从三日前范琼下令封城后,一连三日,都要公开处刑逃窜之人,而今日下雨,便居然要在官府大堂上杀人。
到此时,小林学士眼瞅着这些范琼麾下军官俱至于此,也算是明白了王俊的‘苦心’,知道这个豁牙之人是想告诉他,赵官家的名号虽然管用,大局大家也懂,但范琼多年积威之下,又用上这般野蛮手段,所以一时无人敢做出头之辈罢了。
除此之外,必然还有想借杀人来震慑自己的意思。
不过,凡事平心而论,他林景默虽然曾被韩世忠讥笑过‘萌儿’,但那是他不善骑马所致,与他其余胆量可不是一回事,而且他本人可是上过战场的,又何惧所谓杀人行刑呢?
而就在小林学士胡思乱想之间,堂上一群绸缎常服打扮的军官们互相使些污秽之词的时候,耳听着一阵刺耳的甲叶摩擦声自后方传来,堂中之人却是瞬间惶恐失色,然后赶紧各自落座。
不过,王俊到底是个乖巧之人,只是微微示意,便有三名其余侍从将小林学士遮蔽在身后,让后者从容靠墙躲在阴影之中。
另一边,披着甲胄的范琼捂着脸颊上来,也不说话,却是示意牙兵们速速施为,而随着牙兵们将一些物什和逃人带入堂中开始准备,韩立、王俊以下,所有人又都疑惑起来。
因为,众人目视之下,牙兵们并不是简单捆绑逃人,而是先刨开堂中青砖,然后又接着倒水刨土,直接将一根丈把长的木桩牢牢楔进地面,又在四面摆上了火盆,这才将其中一个逃亡士卒捆上……这个姿态,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正经砍头的意思吧?
难不成是要挖心掏肺,做醒酒汤?!
“整日砍头,好没意思!”满堂疑惧之中,范琼忽然扶着脸颊开口。“今日下雨,正好换个花样!其余几个,先砍了!”
随着范琼言语,几名没有被上架的逃卒瞬间被全副武装的牙兵们按住,然后在喝骂与挣扎中被牙兵们依次砍了脑袋,而小林学士果然也没有受惊。
“最后这个最肥的……”等其余人杀完,那名被绑着的逃卒骂了几声后又哆嗦失禁,渐渐无声,满堂寂静之中,范琼终于扶着脸颊在雨声中继续随意言道。“且与我扒了皮!”
一语既出,莫说小林学士,便是韩立以下,堂中诸军官也都浑身冰凉起来。
s:睡不着,今晚的,提前发出来,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