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不要管什么摧偏军了,与俺向北转过一个弯去,杀了那王胜,再绕圈回身来夹击这个泼韩五!”蒲卢浑见阿黎不领命,心下一松之余,不顾那边马蹄隆隆,宋军骑兵说话间已经就要冲到跟前,却是奋力夹着自己的乌鹊大旗,试图调度剩余部队回身!
然而,其人好不容易收住继而连三收到军令的其余骑兵,约莫五六百人,正准备绕圈折返,却忽然闻得身后一阵震耳欲聋,却又熟悉至极的嘈杂之声!
骑兵踩踏轰隆声、喊杀声、战马嘶鸣声、金戈交汇的刺耳声、重物落地声……不用看都知道,这是韩世忠最后致命一击成功到来,而阿黎不和那三个谋克,说不得已经无救。
但是,蒲卢浑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而他这一望之下,却是即刻大喜,原来阿黎不那三个谋克虽然确实死伤无数,却居然硬生生拿身体顶住了韩世忠八百背嵬军的冲锋!宋军韩字大旗和背嵬军旗,根本就被阿黎不拿命隔绝在了区区百余步外!
“咱们女真的好汉子!”蒲卢浑热血上涌,连连大呼,却又继续号令其余骑兵随他从北面回转。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欣喜下去,下一刻,蒲卢浑目前可见,一名骨架极大,体型极壮的宋军大将却已经跃马冲出阿黎不的人肉阵来,而此人全副铁甲,面带牛皮面罩,几乎与蒲卢浑自己一般打扮,照理说蒲卢浑不可能认得此人是谁!
但不知为何,那宋将远远一望,抬枪一指,蒲卢浑引着对方宛如电光的目光便已醒悟,此人必然是韩世忠!
此人必然就是造成眼下局面的罪魁祸首!
此人必然就是当面宋军两位主帅之一!
此人必然就是赵宋新皇帝的腰胆!
此人正是当下中国显出来的第一勇将、名将!
杀了此人,此战必休!自己也可名扬天下万邦!
一股热血上头,蒲卢浑不退反进,反而以胳膊夹住那宛如旗枪一般的旗帜,一声大吼,奋力向南,乃是朝着这名宋将正面迎上!
非只如此,见到主将反冲,十余名近卫也都瞬间醒悟了主将之意,也纷纷跃马跟上。
而韩世忠自阿黎不肉阵中跃马而出,又见对方主将应战,引十余骑而来,却一言不发,只领着三五骑冲势不减。
不过眨眼功夫,二将当先迎上,那韩世忠先是咬牙奋力一格,用长枪勉力荡开对方粗长的旗枪,然后居然顺势撒手,丢掉长枪,并以右臂微张,以肩膀压着对方旗枪交马撞上!
待到二马相交,蒲卢浑刚觉得旗枪上头力道一松,便准备回身扫荡,却不料对面那韩世忠右臂不动,直接顺着旗枪揽住了蒲卢浑整个腰身,然后方才一声大吼,并就势一拔……居然宛如拔葱一般将这名金军大将从战马上硬生生拔了起来!
蒲卢浑人在空中,浑身失力,只觉得惊骇欲死,但根本来不及多想,便觉得一阵腾云驾雾一般,又被对方整个甩了出来,然后活生生落在身后自家亲卫铁枪马蹄之前……当即再不能起身。
周围金将目瞪口呆,而蒲卢浑连着他的大旗一朝消失在战场之上,早已经被疲惫、伤亡弄得不堪的金军骑兵再难支撑,随着韩世忠理都不理身后地上之人,转回接应自家背嵬骑兵,战场之上,金军骑兵终于趁势溃散,恰如之前宋军无数次演示的那般,丢盔弃兵,狼狈弃战北走!
而与此同时,金军大营东侧的这个战场之上,本都是韩世忠所部,见到自家主帅的大旗如以往一般出现在关键时刻的最前线,而金军骑兵主将大旗迎面消失,却如何不晓得韩世忠谋划成功,此战已经大胜?
而韩世忠既破贼众,却马不停蹄,自领大军向西,一面汇合部队,一面竟然是要亲自杀入空虚的金营……于是乎,原本漫天遍野的宋军溃兵,复又欢呼雀跃,主动往韩字将旗处聚集。便是远处淮河上攀着船帆观战的民夫,河堤上的杨沂中登部,见此百转,也是一起欢呼不止。
到最后,随着韩世忠的进军扫荡不停,竟如雷霆之势,震慑河山!
战场最西侧,隔着不知道几里路,赵官家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僵持肉搏,哪里知道此战已然成功,将要大胜?
恰恰相反,等他听到东面如打雷一般的声音不停,反而有些慌乱,却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毕竟嘛,玉堂学士和御史中丞以下,自然不包括官家本身的:
“林卿,你觉得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林学士张口欲言,但今日一整个上午都脑子一片空白的却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无声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