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寅闻得呼声,一面并不稍停,一面却干脆直言相告:“呼延通部小校与一刚刚从北面逃来的通判在许大参所领士民队伍中侵占、争夺百姓财物,为呼延统领所执,官家震怒,着我持金牌见呼延通,乃是要一并斩之!”
言到最后,胡寅竟是丝毫不停,直接消失在堤岸之上……而张浚与赵鼎也齐齐骇然!
且说,呼延通部是韩世忠走淮东前给赵玖留的一支千把人的可靠兵马且不提,而所谓许大参,指的乃是许景衡,恰恰是张浚之前的御史中丞。当时赵玖不知道他的立场,只是见他多次维护宗泽,才没当成黄潜善同党的,但也就是当成了工具人,把他随便扔进了六部闲置。
而后来李纲回来,却是知道根底,引为臂膀,赵官家这才晓得这是位隐忍不言的主战派核心人物。
故此,这次李纲先行,脱离行在,为了安人心,赵玖专门把吕好问改成尚书左丞,将此人提拔为了尚书右丞,同参知政事,也就是正式入了东府,做了副宰相,也是要借此表示对李纲信重不变的意思。
类似的处置还有很多,比如户部尚书、措置户部财用兼御营副使,同知枢密院事的张悫,此人原本被赵玖当成工具人扔出去到处刮佛像用的,据说还出了怨怼之语,如今也重回核心权力机构……而这些因为局势需要回归的老臣,正是张浚忧心忡忡,总是想着官家心思的某种缘由所在。
但不管如何了,现在问题不是这些因为迁移而乱糟糟的人事变更,而是刚刚胡寅话中透露的另一个信息——官家居然主动杀人了!而且是不论文武一起杀!
这代表了什么?
官家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总不至于想着赤壁吧?”停了半晌,回过神来的赵鼎方才开口一语,却又忍不住嗤笑自嘲。
张浚却依旧不语。
就这样,二人继续催促队伍前行,复过了两个昼夜,中间坏消息不断,而这日上午,忽然间,队伍前方复又一阵骚动,细细听来居然是欢呼声,再一询问,原来前方队伍忽然发现前面冰面渐消,这才醒悟淮口不远,换言之,顺昌府与寿州边界已经要到了……
闻得这个讯息,一路辛苦的赵鼎自然是瞬间松了一口气,之前种种忧虑也是顿消。
毕竟,按照计划,行在这里又要做一番分离,却是大部分文官就于此处携民渡淮,算是将顺昌府此番随行士民成功护送到了淮南之地;而与此同时,官家将与少部分行在核心人员,带着数千顺昌民壮与顺昌府库中的钱粮布帛军械,继续顺淮河东行,到寿州去见徐州观察使兼御营统制之一的方面大将,也就是张浚的命中贵人张俊张伯英了。
换言之,一番惊吓与混乱之后,目的地终于要到了,而金人尚未追来,还有比这更好的局面吗?
“元镇兄……”
寒气逼人的淮河北岸,尚未结冰的大河渡口之侧,临别之际,一双黑眼圈的张浚忽然出言叮嘱。“过河之后速速安置妥当,不要贪图淮南富庶安定,也不要接受淮南任命,即刻来行在相见……要我说,半载流离,天下事说不得要自淮上始见分晓。”
赵鼎半信半疑,但到底是重重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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