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子师兄。”公孙珣放下酒杯,严肃问道。“张郎中又是如何?我记得他出身中山,其弟正是我所举孝廉,还曾去过他家中……”
“张郎中反而没有什么可说的。”王允肃容相对。“他当时上书直言诛杀十常侍,就已经触怒了天子,天子在殿上当时便大怒,说他是‘狂子’,又质问左右十常侍难道没有一个好人吗?然后当场下狱。此番吕常侍既然自戕,十常侍自然不会放过他,直接让自家子弟诬他勾结黄巾,于狱中处死。”
公孙珣叹了口气……这便是吕强所说的‘吾死将乱’了!
“向公又如何呢?”公孙珣复又问道。“向公为赵国相多年,与我虽有龃龉,但多是为政相争,却并无私人恩怨。而且,他这人只是为人轻狂一些,嘴上不饶人,如何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向公建议,可让人去临黄河对河北诵《孝经》,凡千百遍,则张角必亡!”孔融不由嗤笑一声,但旋即肃然。“这话嘲讽张让赵忠极甚,亦论及天子,也就难怪天子和张、赵二贼如此愤愤了,便也安了他一个勾结黄巾事,下了狱。”
公孙珣懂孔融的意思……当今天子有很多名言,注定要传世的那种,抛开刚刚处置张钧的那句‘十常侍难道没有一个好人吗’这种话,还有一句更加出名,那就是‘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
故此,对河北念《孝经》则张角覆灭,在孔融、天子、张让、赵忠这种聪明人看来,恐怕是针对天子那句话绝佳的讽刺之语。
然而,作为跟向栩打过数次交道的人,公孙珣却隐隐觉得向栩八成是真的犯傻了。但是,既然大家都觉的向栩是个大无畏的铮铮之人,自己又何必扯淡呢?
“向公曾为我上官。”一念至此,公孙珣当即言道。“不可不救,我当速速上疏天子,请以己功赦其罪!”
“文琪此举大善。”
“如此最好。”
“正该如此。”
一片称赞之中,之前凝重的气氛也稍稍松快了不少。
而公孙珣听完这件事却是已经没有了多少敷衍的心思,他再度自斟自饮,却是干脆问道:“事已至此,请子师兄与六龙先生、文举兄坦诚相告,此来意欲何为?”
“欲以黄巾事除张让!”孔融第一个昂声作答。
曹操与阎忠当即变色。
倒是公孙珣依旧自斟自饮不断,面色不变:“何以除张让?”
“朝中阉宦屡次以勾结黄巾事杀我同道,可天下人尽皆知,我辈士人乃是儒家正统,如何会与巫道相勾结?”王允厉声应道。“倒是彼辈阉宦,实与黄巾勾结不断!文琪,我问你,黄巾俘虏尚在否?”
“俱在。”公孙珣心下了然。“我这里有两万余,皇甫公和朱公处还在攻略不断,待颍川事平,应该也会各有一万余!”
“既如此。”王允咬牙道。“我欲大索贼俘,并搜检阳翟张氏宅,寻得张氏与贼人交通之信物,以呈天子!”
听到搜检张氏宅一语,曹操不由心中一突,但面色不变。
而公孙珣依旧昂然自若,居然也丝毫不停:“愿助子师兄一臂之力。”
这么干当然不是没有风险,但是早有觉悟的公孙珣心里清楚,这种事情不管风险多大,事到临头都根本不可能拒绝的。
王允当即大喜。
而曹孟德见状,面色不动,心中也是无奈一叹,准备当席表态。
然而就在这时,一人忽然避席下拜,抢在了他的前面:“此事不必回身请教我家将军,我家皇甫公来时早有交代,在下此时自可应承……而且方伯,在下还有一言。”
“叔德先生请言。”王允见状愈发大喜。
“黄巾起事已数月,张氏宅怕是搜不出什么东西的。”阎忠失笑道。“而公孙将军这里的两万战俘,也已经经过多日移动整编,怕也是没什么东西了,倒是我家将军那里尚在攻城略地……应当先去那里寻访证据!”
王允不由沉吟,孔融则是跃跃欲试。
而公孙珣和曹操,还有荀爽,却是今日第一次正眼打量起了座中这位凉州名士。其余两位怎么想的不知道,但公孙珣却很好奇,这阎叔德是在坑皇甫嵩呢?还是心存大义,真的想要协助王允剪除阉宦?要知道,原本皇甫嵩是可以轻松避开这波风潮的。
若是后者,这凉州名士居然也这么幼稚吗,以为能靠天子来扳倒张让?!然而这可是贾诩的知交,公孙珣死活不信对方这么水!
可若是前者……那就有意思了。
而且,岂不是正好少了一个麻烦?甚至,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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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常侍赵忠等遂共构强,云:‘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强兄弟所在并皆贪秽。’帝不悦,使中黄门持兵召强。强闻帝召,怒曰:‘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忠等复谮曰:‘强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处草自屏,有奸明审。’遂收捕宗亲,没入财产焉。”——《后汉书》宦者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