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刚刚带着俘虏折返的成丹高手徐师仁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张行想了一想,明显严肃了许多,乃是扭过头来认真以对:“没有这个意思,最起码没有成心要杀人,谁又不是什么杀人狂……但也不专门招降任用平白放过去的什么的,这么多义军,咱们在河北难道还缺兵员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减少损耗、节省体力、确保营内物资为上,尽量周全便是。”
趴在下面满嘴都是尘土的薛万良既松了口气,又有些胆寒。
而徐世英则是立即恍然,点头而去。
张大龙头的意思其实很简单,立威是需要立的,从各个角度来说都没有放过对面的理由,但也没必要为了立威刻意屠戮干净,人命到底是人命……这样的话,徐世英在缺口外面,地形开阔,面对必然的投降时选择接受也是没问题的。
反过来说,这些人被阻塞践踏,无法逃离营盘进入开阔地段投降,那也是他们倒霉,此时起什么恻隐之心,放谁—条生路,也属于多此一举。
而这般从容态度,也是让一旁旁听的鲁郡大侠徐师仁表面淡定,内心有些恍惚起来……徐大侠不是个没有见识的人,但久在中枢,却不免要跟着主流意见将这两年乱象中的义军归于所谓“盗匪”性质。哪怕是黜龙帮全取了济水八郡,给他造成了极大震撼,也为此选择回到了家乡,可是。
骨子里依然有些看不起自己这些乡人后辈的。
甚至隐隐约约觉得,乱世刚刚开始,箭射出头鸟,这个乱七八糟的帮派,指不定是个一闪而过的开胃菜。
然而,回到家里他才发现,黜龙帮表面上是个帮派,内里却制度严密,居然可以维持基本的地方运转不出乱子,于是收敛心神,决心敷衍一二,这才在得到消息后专门来做个渡河一战的“陪护”。而渡过大河,眼睁睁看着大军制度规整,部队奔袭一日来战,居然不出乱子,随后高手云集,结阵一冲,复又如此摧枯拉朽。接下来,又是年轻后辈风起云涌,人才辈出。最后如此大胜,主帅和副帅也居然心态稳定,处置干脆。
怎么可能不触动这位大侠呢?
说句不好听的,对徐师仁来说,就算自己不回来,还在官军那里,不也就是个对面诸葛仰的位置吗?一想到自己面对着这帮子年轻人,也是一个时辰兵败,一个下午孤身赌命的结果,之前潜藏自重之心不免显得可笑了。
当然了,这就是徐大侠反应过度了,不要说一年半前,半年前,黜龙帮的头领都还是一群乡下土豪模样,典型的乌合之众,打起仗来也是烂泥地里打滚的架势……只能说,战争太磨炼人了,黜龙帮上上下下都熬过了一个关节而已。
而且,随着时局发展,整个天下的分崩离析速度与战争烈度,都将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黜龙帮在领导层的催促下,迅速进入河北,只是抢了个先罢了,接下来各处战事惨烈程度与规模,都会明显提升。
杀戮继续,徐世英得了张行言语,也自在东门开始专断,乃是大肆放行先行逃出的本地丁壮子女,让这些布衣平民自行逃离,准备等到出现甲胄在身的逃兵再行拦截逼降。
不过,可能是这些河间军捉的百姓数量有些多,过了足足两刻钟,布衣百姓依然未尽,反倒是身后大股援军抵达。
无他,雄伯南顺利说服了范大氅,将一度掉头的义军重新带回了这个方向,只不过,这些河北义军委实没有想到,战事进展的这般迅速,待他们到来,莫说作战了,便是追索逃兵怕是都插不上手。
而一转过来,冬日风起,卷动尘埃,隐约可见辕门内的血腥泥潭,一众河北义军更是面色发白,不知所措起来。
“阁下便是范将军吗?”
当此时机,不顾远处辕门内的动静,徐世英主动打马上前,含笑来问候,甚至在马上仿效着某人伸出双手来。
范望一时吃惊,只以为是东境的什么风俗,赶紧也伸出手来,却是在顺势挂上兵器的那一刻稍有醒悟。·无错首发~~
二人交马握手,雄伯南随即过来稍作介绍。
范望这个时候才知道,此人正是早就闻名河上的徐大郎,据说是黜龙帮内大头领中前三的人物,甚至隐隐有跟两位龙头对立的势力,却不想如此和气,待人也这般诚恳,再加上跟雄伯南的交往,不免心中感慨,盛名之下无虚士,不愧是当世英豪,同时言语小心起来。
当然了,小心归小心,寒暄完毕之后,范大氅还是忍不住来问求证:“按照斥候所言,一万河间军守着营寨,两万人黜龙军围着来打,只是一个时辰便胜了吗?”
“些许官军,不足挂齿。”徐世英当即笑对。“儿郎们确系一个时辰定了局面。只是可惜,那诸葛仰到底是个成丹高手,虽被伍大头领缠住,也不晓得到底能不能被捉回来补上一刀。”
范大氅怔了征,想了一想,复又来问:“此番河间不晓得来了几个中郎将?除了诸葛仰,不知道还有谁?”
“应该是三个。”徐世英言语从容。“诸葛仰,薛万良,还有个王什么琦。”
“正是如此。”听到三人名字,范望立即点头不止,复又小心来问。“这三人都是凝丹以上高手才对,诸葛仰正是成丹高手……果然都好捉吗?”
“薛万良已。
经被擒获了,现在我家龙头那里,被打断了腿吃土呢。”徐世英依旧笑对。“跟上诸葛仰的伍大头领乃是号称当世神速第一的伍大郎伍惊风,有他在,最起码不用担心那诸葛仰能直接飞走不见个首尾。至于那个王琦……”
话至此处,徐世英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忽然住嘴,然后只握着手,扭过头来,却又盯住了西面营寨出口方向。
原来,就在他们说话间,那些被掳掠的本地青壮子女终于逃窜的差不多了,眼瞅着便是身上尚存甲胄的惊惶逃兵了。可是,就在布衣的百姓丁壮和穿着甲胄的溃兵之间,却赫然出现了数十名光着膀子的精壮男子。
这些人有些已经负了伤,而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满是灰尘和汗水,还有人身上是有些衣物的,却又材质较好,部分没有燃灰的地方干净的过了头,的确有一人穿了件脏布衣,却又有些不合身了。
徐世英看了片刻,忍不住又去看—侧的未来姐夫雄伯南。
雄伯南也反应过来,却是唿哨一声,亲自领着徐世英的亲卫打马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