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谁不想做皇帝呢?但是谁都能做皇帝吗?谁都能做得好皇帝吗?”
萧如薰拿起了那幅隆武十九年完成的大秦疆域全图,将朱翊钧扶起来靠着自己坐着,然后将地图慢慢的在朱翊钧面前展开了。
朱翊钧的眼睛慢慢的瞪大了。
“二十一年了,二十一年来,我没有一天曾懈怠过,我没有一天忘记我想要做皇帝的目的是什么。”
萧如薰指了指辽东:“隆武元年下半年,辽东乱起,我派兵荡平了建州女真,建州女真逃入朝鲜,使朝鲜几近亡国,我再次派兵进入朝鲜,拯救朝鲜,再造其宗庙,朝鲜遂对大秦心服口服,对我心服口服。”
“朝鲜是中华第一藩属,朝鲜服了你,算是你的本事。”
朱翊钧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隆武元年末,西南播州土司杨应龙造反,我派兵数万南下播州,一月荡平杨应龙,在西南驻军,挑唆西南土司内乱,隆武四年,西南爆发大乱,我派兵南下镇压,将主要土司一扫而空,废土归流,设立州县乡,完全将西南之地掌握。”
“西南之地自古以来就不曾为中原王朝真正掌握,多是羁糜治理,你能全部掌握,费了不少心思和人命吧?”
萧如薰点点头:“费了不少心思,做了不少准备,但是都不重要,他们已经成为历史了。”
萧如薰又把手指向了日本四岛。
“倭国,大逆不道,主动挑衅,我一怒兴兵灭掉倭国,倭国已亡,大秦东海之畔再也没有任何威胁。”
“我倭国主动进犯朝鲜,让我朝花费大量功夫才将之打退,那一战也是你打的,还是朕顶住压力支持你打的。”
朱翊钧看着萧如薰,萧如薰撇撇嘴:“知道了,知道是你支持我打的,但是我打下来得到最大好处的不还是你吗?接着看,隆武六年,我下令军队进攻河套和青海。
将套虏和青海土默特一扫而空,将你的大明一直没能收回来的河套收回来了,还把青海得到了,当初为了河套,你爷爷可杀了不少人,还把曾铣给杀了,我就是利用了曾铣的谋划,将河套一举收复。”
感受到萧如薰似乎是在嘲讽自己,朱翊钧皱着眉头老大的不满:“其实你北伐土默特之后,朕就是打算修养几年安排你去收复河套恢复主动权的。”
“空口白说谁不会,我可是实实在在的做到了。”
萧如薰还指了指青海:“我还顺便把青海拿下了,就像一把尖刀插入了西域腹地,后来在这里的察合台国叶尔羌国还有拒不接受大秦统治的乌斯藏也被我以此为起点消灭掉了,现在整个西疆都在大秦的治理之下。”
“那要多少钱多少兵马啊?”
朱翊钧终于有些动容了。
“这也不算,北边,整个大草原,你看看,从长城到北海,这全部都是我打下来的,我在苏武牧羊的北海,把喀尔喀汗的脑袋砍了下来,并且立了碑,做了传,将这碑变成大秦的北疆。”
“这里,你祖宗永乐时代开始放弃的奴儿干都司,我已经全部恢复,左翼蒙古被我讨平,察哈尔汗布延那可是正宗的铁木真后代,被我杀了,除了一个科尔沁,其他的都被我灭了。”
“还有这里,瓦剌四部,当年打到北京城俘获了你祖宗英宗皇帝的也先的后代,被我荡平了,这一大片土地被我收入囊中,一半人被我杀了,一半人被我打成苦力修筑城池修路,算是给你祖宗报仇雪恨了吧?”
萧如薰伸手指来指去,朱翊钧愕然发现他的大明朝已经被萧如薰扩充了整整一大圈,东南西北全方位扩充,大秦变得非常强壮,肌肉壮硕。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那么多兵马?”
朱翊钧费解的看向了萧如薰:“你到底是怎么驾驭群臣的?”
“很简单,不听话的就杀掉,还要借着各种名义发动各种政治斗争,然后杀掉我想杀掉的人,隆武元年,赵世卿你还记得吗?”
“记得,背叛朕的混帐。”
“对,我让他做了几个月的户部尚书,隆武元年的四月,我派人暗杀了他,然后以此为借口,发动了一场大清洗,将全部那些你留下来的臣子杀的杀赶走的赶走,整个朝廷剩下来的基本上都是我的人了。
包括你留下来的那些勋贵,我也没留,基本上全都杀了,他们的财产我全部拿在手里,你们皇族的皇庄和地方产业我也全部拿在了手里,加上铲除地方士绅豪强得到的钱,我真的很有钱。”
朱翊钧听的一愣一愣的。
“你怎么敢这样做呢?天下会不稳的?谁来做官?”
“你知道今年有多少幼童入蒙学读书识字吗?”
“幼童,蒙学?”
朱翊钧满脸疑惑。
“对,一千零六十四万。”
萧如薰说了一个数字,叫朱翊钧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多少?一千万?”
萧如薰点头。
“我铲除了那些士绅,将教育普及到了全民,我要尽可能的让更多人受教育读书识字,受教育的人越多,教育越平民化,主动权就越是掌握在我的手里,而不是士绅手里,明白吗?”
“天啊……”
朱翊钧有点佩服萧如薰了:“这你都能做到,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记不清了,从万历二十六年我决定进行土地改革铲除士绅开始,杀掉的总归是有一百多万,但是你知道到隆武二十年全大秦有多少人口吗?”
“多少?”
“一亿六千万。”
朱翊钧再次震惊了:“那么多?”
“可不是?就是那么多,一亿六千万,我杀掉了一百多万人,让更多的人解开了束缚,得到了土地,他们大量繁衍生子,我还把士绅家里藏匿的户口揪了出来,把寺庙道观里的和尚道士逼着还俗,把堕民贱民加入民户籍。”
萧如薰如数家珍般的把自己这二十年来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朱翊钧一边听,一边震惊,到最后,他都快麻木了。
他有些疲劳的靠在萧如薰的身上,脖子也撑不住自己的头,于是将头放在了萧如薰的肩膀上。
“你这个造反篡位的逆臣居然做的比朕要好那么多,这下子,以后的史书评价朕,一定是以嘲讽为主吧?会说朕是个无能庸君吧?”
“我会让他们用尽可能中肯的角度来评价你的,但是……”
萧如薰收起了地图,开口道:“你不仅斗不过群臣,连自己的母亲都斗不过,两次机会你都抓不住,我再如何让他们美化你,被夺了江山的也是你,事实如此,这一点我无能为力。”
“朕知道,朕知道自己是个庸碌无能之人。”
朱翊钧苦笑了一阵:“早些年张师傅辅佐朕,给大明开创了一个好局面,之后,朕觉得张师傅管束朕太严格,对朕太严厉,完全不在意朕的颜面,朕就有点恨他。
等他死了以后,那些混帐挑唆朕,说张师傅贪污腐败,过着皇帝的日子,想篡位,所以朕决定对张师傅动手,可是后来朕发现,那些混帐加给张师傅的罪名,基本上都是编造的。
他们说张师傅……有几百万两银子的家产和更多的地产,可是朕派人去抄家的时候,整个张家全部的财产加在一起……才……才二十几万两银子,而他给朕留下的国库里,有六百万两银子。
朕就知道了,朕给那些混帐耍了,被骗了,对自己的恩师,对扶着自己一路走来勤勤恳恳,把命……把命都给搭上的张师傅,朕还差点想要开棺戮尸,你说你不信朕,你怕朕负了你,朕也无话可说……”
朱翊钧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朕这一辈子,没做成什么大事,连小事也做不好,想亲政,想学着爷爷搞大礼议分裂群臣,朕也搞了一个国本之争,可是结果,朕什么也没有得到,钱,没得到,权,没得到,到头来,被沈一贯政变囚禁,还叫你把皇位给夺了……
朕知道自己是个无能庸碌的人,朕知道自己远远不如你,朕知道现在天下百姓过得很好,国家更强了,更富了,没有北虏了,百姓吃得饱了,能上学识字了,有土地了。
朕知道全天下一定没有一个人怀念大明,一定没有一个人会想起朕,朕就好像不存在一样,以后,也只是在史书里会被提起,还是一个荒唐的人,但是萧如薰,朕问你,在你造反之前,朕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朱翊钧抬不起头,便伸手抓住了萧如薰的手:“有,还是没有?”
“……”
萧如薰抿着嘴唇,拼命的想要回想一些他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但是思来想去,却什么也没有想到。
“你没有对不住我。”
萧如薰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所以,你夺了朕的江山,你囚禁朕二十一年,你对不起朕,对不对?!”
朱翊钧更用力的抓住了萧如薰的手,枯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似乎用尽全力的抬起了自己的头,死死地盯着萧如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