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妈妈去过净房这件事……许四嫂是怎么知道的?”
在六娘子看信之后,二娘子一直保持沉默,而她的第一个问题,就把四少夫人问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是六弟妹告诉我,张氏她在信中污蔑我,乘着胡妈妈去净房的当口,进了小屋下了一味药!”四少夫人只好将当时自己和七娘子的对话给披露了出来。
忽然间,她感到脊背之下窜过了一股深深的战栗,不禁又看了七娘子一眼。
见七娘子平静如水,只是回视着她,四少夫人的心顿时打着旋儿直往下沉,心头泛起明悟:今天这事,看来是有所预谋,很难善了了。
“咦,如果只是污蔑,许四嫂又怎么将它当作了真事来说呢?”宁妃徐徐地开口了。
这位容貌过人的得宠妃嫔,态度一直都很和气,即使是这个时候,她也像是对一个朋友,提出自己在一个故事中所不解的地方,语气中竟是没有一点烟火。
四少夫人还没有回答,七娘子倒是先开口了。
“六姐。”她秀眉微蹙。“五嫂信里的说法,还是不真切的,她指说四嫂进屋下药的时候,将身边的贴身丫鬟留在外头看守——可是四嫂告诉我……”
“对嘛!”四少夫人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道,“我去探望六弟妹的时候,可没有带什么丫鬟过去!”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又静了下来。
六娘子闭上眼,似乎正在思考,她秀丽的下颚明显地收紧了,似乎正竭力忍耐着什么。七娘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垂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脚尖,只有二娘子深吸了一口气,她轻声道。
“许四嫂。指证你进屋下药,将贴身丫鬟留在外头把风。进屋下药你不否认,倒是把贴身丫头留在外面,你不肯认,这么说,前两样都是真的喽?”
四少夫人的呼吸声顿时一沉,她左右看了看众人的面色,脸上掠过了一丝惊惶,忽然站起身来,愤怒的指责,“好哇,你们姐妹是串通了要来一场三堂会审、屈打成招?真是血口喷人,我——”
六娘子骤然眉立,她蓦地站起身皱眉大喝,“大胆!景仁宫什么地方,一个外命妇也敢这样放肆?来人!赏她两个嘴巴!”
她本来和气的面目,在一瞬间已经蒙上了深深的煞气,四少夫人甚至被她吓了一跳,待要说什么时,早为两个健壮的宫人一左一右挟持住。又来了一个面目阴森的中年妈妈,带上皮手套不由分说,响亮地抽了四少夫人两下。
四少夫人这一辈子,还真没有被这样屈辱地对待过,她捂着脸跌坐在地,一时间又气又愧又有几分的怕,心头乱糟糟的,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二娘子又低沉的吩咐几个宫人,“都出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的服侍了。”
伴随着轻巧而整齐的脚步声,她又转向四少夫人,一字一句地道,“许四嫂,再多夹缠不清的分析,所谓的证据,我也懒得一一说了。我可以告诉你,胡妈妈的确是承认,自己中途去过一次净房。她回忆出的具体时间,与你和张氏在明德堂的时间,恰好都是一段。不过口说依然无凭,再加上张氏已经身死,这件事没有任何一点凭据,我们三姐妹就希望你给一句准话,番红花到底是不是你下的,请你以令郎的长寿发誓,给我一个回答,是,不是?”
四少夫人深吸一口气,她待要说话时,二娘子又道,“你看着我!”
这个满是威严的青年贵妇,在这一刻似乎成了威严的天神,字字句句,都有无从抗辩的权威。四少夫人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对上了二娘子的眼神。
她为这眼神中纯粹的愤怒给吓了一跳,待要挪开眼时,却发觉宁妃和七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站起身来,这三张如花的俏脸上神色各异,但随着自己长时间的沉默,也都渐渐地多了一丝笃定——
四少夫人忽然回过神来。
她一下明白,自己已经完了。
一个真正无辜的人,又怎么会在这时候保持了这么久的无言。一个真正无辜的人,在为六娘子掌掴之后,又怎么会这样的软弱……
一个真正无辜的人,又怎么会在二娘子的眼神下,流露出了这么明显的心虚?
被掌掴之后,她到底还是乱了方寸,又被孙夫人这样一压,究竟是已经露出了破绽……
现在承认不承认,也没有任何差别:这三姐妹已经认定番红花就是她下的,说不说,又有什么不同?
四少夫人流露出了一丝阴沉,她低声道,“就是我,又有证据吗?口说无凭,没有物证,你们就是权势通天,能拿我怎么样?”
她不屈地挺直了身子,“难道你们还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非要伪造出物证来,证我下了药?”
到了这份上,四少夫人也没有留下任何一点余地,她阴森森地扫了宁妃一眼,“我们莫家虽然比不上杨氏一门显贵,但也不是那样好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