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也实在是……”下了课,她和七娘子一道去月来馆探望五娘子,一道走,一道摇头啧啧感叹,“上个香就上个香嘛,你还能上出个花样来?许就许了,还要给你添添堵,谁要当她的枪,谁当!”
七娘子忍俊不禁。
“怕什么,你要有什么烦心事,也一道去。不过是上个香,派不派人跟着,也没什么两样。”
六娘子瞥了七娘子一眼,索性就站住了脚,微微笑着,从上到下地看七娘子。
“我……能有什么烦心事呀?邀天之幸,选我入宫服侍太子、太子妃,那是我的运气。天没有选中我,我也不是没人要……我逍遥着呢!”
她有些害羞,但仍是抬头挺胸地说出了这一番话,爽快干脆,又含了六娘子所独有,带了些天真的狡狯与试探,倒叫七娘子听得很是舒服。
这一阵子,家里乱得和一锅粥一样,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谁说话做事,都透了一股暧昧,好久没有谁像六娘子这样干脆利落地和她说话了。
“把你选进宫里……当真是你的运气?”她抓住六娘子的话头,也站住脚似笑非笑地逼问,“我还当你一心想嫁进李家,并不稀罕这劳什子东宫尊位!”
六娘子一怔。
难得地,她那张天真无邪的娇憨面具,有了些裂缝,露出了深藏于其下的精明算计。
却也只是一瞥的功夫,她就又回复了原样。
“看五姐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就觉得这人呢,是最不能强求的!当太子嫔,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嫁进李家,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看,都挺好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已是近了月来馆。
七娘子只得住了口不再细问。
六娘子的话听着虽然漂亮,但其中肯定有不尽不实的地方……她不是个糊涂人,心里肯定有杆秤,不论是嫁进李家还是嫁进天家,都各有优劣,就看六娘子更看重的是什么了。
算了,现在问得再清楚,摆不平封锦,一样是白问。
她就收敛了思绪,和六娘子一道进了月来馆堂屋。
被大太太关在床上这么恶补了半个多月,五娘子的精神头总算是旺盛了些,脸上那股子心灰意冷的颓唐劲儿,也有所收敛。见了两个妹妹,虽然还没有太好的脸色,却也是下了床,到窗边和她们对坐了谈天。
却也是一边说一边走神,往往就深思着打量起了七娘子,看得六娘子又是笑又是叹的,没坐多久,就托词起身走了。
前段时间五娘子自己病得厉害,月来馆里的人又被七娘子敲打得老老实实的,半句外头的话都不敢往屋子里带,五娘子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养病……看来,她应该是知道了大老爷有意和封家联姻的事。
七娘子真是有些怕了五娘子。
这个喜怒无常偏执执拗的小姑娘,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偏偏威力又强……对着她与对着六娘子,真是冰火两重天。六娘子太通透,五娘子却又太看不透。
“府里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果然,五娘子开门见山,立刻就提起了与封锦的婚事。“听说封公子现在出息得很,是太子身边的近人……父亲有意把你许配给封公子,是不是?”
七娘子目注五娘子,点了点头,“是。”
五娘子便沉下头思量了许久,才又叮嘱七娘子,“封公子这门亲事,我想你是看不中的,太子嫔,你也看不上眼……杨棋,爹、娘吵成这个样子,总有一个人要得胜,你却只能在这两门亲事里选了,你心里要有数。”
却是纯然一片关心。
七娘子倒真很有些感动——五娘子要关心起人来,也是真不含糊。
“我知道该怎么办的,”她轻声细语,“当时和五姐说的那番话,用在我身上也一样,封公子和我们家关系尴尬,又是乍然富贵,我是不会嫁进封家的。五姐……不用为我担心。”
五娘子显然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接七娘子的话头,而是转开了眼神,盯着桌边的茶盅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