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子只好站住脚,瞥了七娘子一眼,又扭过头去。
“做什么?”
话里的防备,浓得都要凝成一道墙了。
像五娘子这样的千金小姐,对年轻男子有旖思,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
七娘子就咬了咬唇。
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好奇五娘子的心事。
在深宅大院生活久了,总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一点活气。
和身边的几个人,就算再亲密,也像是隔了一层薄纱,心事永远难以说穿,只能各自揣测。
唯有五娘子,虽然任性,虽然倔强,但却也从来都不屑于矫饰。
或者因为如此,她对五娘子就不期然多了几分关心。
这样的心事,除了自己之外,五娘子又能向谁倾诉呢?
不过,自己终究是莽撞了些。
七娘子自然知道,自己是可以理解小女儿家倾慕的心思的。
但五娘子却未必知道。
很多事尽管大家心知肚明,却未必要说穿。否则将来对景反而成了话柄,那就弄巧成拙了。
她只好轻声开解五娘子,“谢过五姐的好心肠……知道九姨娘的娘家落魄,好心接济!五姐对我和九哥的关照,真是无微不至。”
一下就给五娘子的行为贴了一层金。
五娘子咬住唇,看了看七娘子,又轻轻地哼了声。
“都是正院的人。”却也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个台阶,“娘呢,是小气了点,从前二姐在家,有二姐关照你们,如今二姐出嫁了,我也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脸的义正词严。
七娘子就忍不住一个会心的笑,“是,还要依仗五姐多照顾了。”
就在浣纱坞前和五娘子分了手,目送着她袅袅娜娜地进了月来馆。
五娘子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也很可以说亲了。
也不晓得有没有这个缘分,真的能嫁到封家……
七娘子长出一口气,也转身回了正院。
从门第、出身、家产各方面来说,五娘子的这一段旖思,恐怕也真的就仅止于旖思了。
不晓得当年那一面,封锦究竟做了什么,叫五娘子竟是一见钟情,辗转至此?
进了二月,封锦果然变卖了家中田土,又把银两换作了宜春票号的银票,拖家带口与张二少爷同路,上京赶考去了。
二老爷也终于把家当整顿清楚,不愿带上路的笨重物事,有的在苏州发卖,有的就直接送给大房。
倒是府邸一时间也找不到人愿意入手。
毕竟隔邻就是江南总督的住处,一般二般的人家,还没有这个底气,敢和江南总督做邻居。
大老爷索性就和大太太商议了,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钱把翰林府也买了下来,打算把小花园好好收拾收拾,两墙之间开个夹道,让姨娘们就住到别府去,把百芳园留给女儿们与九哥居住。
九哥进了十一岁,也已经不方便住在东偏院了,今年内是肯定要搬到及第居里的。
姨娘们再居住在百芳园内,就有些不便了。
二老爷和二太太自然愿意,二老爷又亲自进了内院和大太太商议,想要借秦家的帮助,在京城好好地置办一处宅邸,安下家来。
购置房屋,是安身立命的大事,大老爷和大太太都没有怠慢,大太太亲自找了泛黄的京城堪舆图出来,和二老爷研究在哪一处置产最好。
六娘子就很好奇,“若是看好了哪一处,那坊市里又偏偏没有房屋出售,可怎么办呢?”
大太太和二老爷就都笑了,五娘子教导六娘子,“在京城,只要有钱,哪有买不到的东西?”
六娘子眨巴着双眼,“五姐也不过去过一次京城,就这么清楚了?”
几个孩子就斗起嘴来。
二老爷不失时机地邀请大太太,“孩子们大了,也该上京走动走动,见见世面。大嫂什么时候带着几个孩子上京探亲?”
大太太也有了几分思乡之情,“又有五六年没有回娘家了!也不晓得二娘子在定国侯府过得到底怎么样。”
就议论起了京城的亲戚朋友来。
许家自然是忙忙乱乱的,北边的战事虽然已经近了尾声,但平国公还离不得边疆,几个儿子的婚嫁,都要许夫人操心。
秦家的几个舅舅也都有操心的事儿,连年来婚丧嫁娶,都是扯不清的应酬。
正在说得热闹,张总管忽然疾步进了内堂。
向大太太打了个千儿,连声好都顾不得问,就请二老爷,“老爷请二老爷进外书房说话。”
语气中的急迫,是瞒不了人的。
大太太和二老爷都一下坐直了身子。
几个玩笑着的女儿们,也都静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大太太眉头微皱。
张总管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很少这么着急上火。
“回太太的话,是京里来的消息,皇上忽发疾病无法视事。”张总管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众人的神色都为之一变。“小神医权仲白被十二道金牌急召回京,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