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子平时来来去去,也没有露出多少特别的神色。
对七娘子还是不冷不热,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时也想不到她,倒是先紧着九哥。
七娘子也就索性当作没这回事,自若地继续平静的生活。
二太太三四天总要找个借口上门一次,自从八娘子进了家学,就更是见天往大房跑,拉着大太太东拉西扯,大太太也乐于和她应酬。
进了七月,又和大太太商量许愿放河灯、放焰口,好好操办一个中元节。
大太太就有些懒怠动了,倒是四姨娘挺热心,忽闪着大眼睛听二太太与大太太商量,回头问了大老爷,也写了几本佛经预备烧给去世的亲人。
古人很重视阴阳之间的联系,总惦记阴间的亲人。
中元节一早二太太就进了正院,几姐妹才刚请过安,都没有回自己的院子。
七娘子笑着和六娘子议论黄绣娘新教的珠针绣,五娘子意兴阑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三娘子正奉承大太太的装束,大太太就同亲生女儿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不大搭理三娘子。四娘子都默不做声,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脚背,满脸的无聊都要扑出来了。
见到二太太,众人都起身问好,大太太也多了几分精神。
“二婶坐。”让二太太坐到她身侧,“今晚就在假山上看着放焰口吧。”
又嘱咐王妈妈,“务必要小心,天干物燥,若是走了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姐妹就说起了家长里短的话。
二太太觑了个空问七娘子,“打算给九姨娘烧些什么?”
屋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顿。
去年的中元节,大太太人还在路上,杨家也就草草祭祀了先祖,便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七娘子私底下也给九姨娘放了几盏河灯。倒是九哥正被关着禁闭,没能出幽篁里的大门。
大太太望向七娘子的眼神不由得就深沉起来。
七娘子心下暗恼。二太太也实在是太喜欢煽风点火了。
就连大太太身边的九哥都冷了脸,瞅着二太太不言语。
七娘子一扬眉,就要村二太太几句。
五娘子却忽然笑了起来。
“二婶这话说得有意思,都是行九,我倒是想起去世的九妹妹!二婶今年也做个拨浪鼓给九妹妹吧!”
二太太的脸色立刻难看了下来。
六娘子目光一闪,看了看五娘子,又看了看七姨娘。
七姨娘微微对六娘子一点头。
三娘子想插口,四姨娘横了她一眼,她便盯住了手边的沉口杯,好像这甜白瓷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五娘子一脸的自然,“九妹妹如果还活着,怕也有五六岁了!还记得二叔那时候,恨不得把九妹妹放在手心里,十二个时辰看着……”
六娘子也天真无邪地接口,“倒是可惜了!谁知道夭折得那样早。”
九娘子是二房香姨娘的女儿,出世后倒比八娘子刚讨父亲的喜欢。小囡囡生得也很可爱,连大老爷这么多女儿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抱过来疼一疼。
可惜命薄,才过了周岁就糊里糊涂地夭折了。二老爷都痛哭了一场。
自此对二太太就冷淡了下来。
这段公案,两府都知道得很清楚。
五娘子的意思很明白:谁家都有丑事,翰林府里的丑事,只会比大房更多。你二太太也不是没有痛处。
七娘子也忍住心底的快意,正正经经地回答二太太,“二婶,我想给九姨娘写盏河灯,给她报报平安,府里的大家都很好,父亲好、母亲好,姐姐们好,连九哥都好!”
最后一句话,她咬得特别清晰,几乎一字一顿。
九哥再也忍不住,嬉笑了起来,回头晃大太太,“娘,娘,我们也放河灯!给祖父祖母放!给外祖母放!”
大太太就笑着答应九哥,“好,好,放,都放,都报平安。”
二太太转了转眼珠,又露出了笑容,就要说话。
五娘子又大声和六娘子回忆,“还记得九妹妹那时候,哦哟哟,雪团一样的小人,真是可爱煞人,连我都想抱一抱,偏偏二叔看得和眼珠子一样,十二个时辰带在身边,放都不肯放!”
二太太就再也坐不住,没有多久,就起身告辞。
七娘子看了五娘子一眼,再也忍耐不住唇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