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脸就一红: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来要钱的了。
她没有见过封太太,九姨娘也多年没见亲戚了,去年还是立夏偷偷到后门去见了封太太一面,给九姨娘带了几句问好的话。
现在王妈妈偏又不在,说不得,只好动用自己的私房了。七娘子有些沮丧,倒不是在乎这点钱:王妈妈知道了,转头和大太太一学,大太太又要觉得她心向着九姨娘的娘家,和自己不亲了。她才刚到正院,哪里禁得起这么折腾?
“四姨娘问,七娘子要不要见一见封太太?”霜降语气里不以为然的味道很浓。
七娘子咬了咬唇,询问地望了立春一眼。
立春有求于自己,这点事,倒不至于作梗。
“我陪着七娘子吧!”立春笑盈盈地说,“回头王妈妈、太太问起了,也好有个说法。”
七娘子感激地望了立春一眼,把立夏叫到身边,吩咐了几句,就进了屋,换了件见客的鲜亮衣裳。
“又何必?”霜降和立春遥遥走在长廊前头,撇了撇嘴和立春议论,声音却大得能让七娘子听见,“就按封太太身上的衣服,咱们家三等丫鬟走出去,都镇得住!”
七娘子就觉得,不是一家人,真的不进一家门,霜降口中的话,和三娘子说过的何其相似?
四姨娘还是很殷勤的,虽然没有亲自出面,但还是把封太太领到了侧门里待客用的余容苑里。
余容苑有三进,很是阔大,长年累月都有人打理,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是牡丹、芍药季,院里一丛芍药花开得正艳。
院子里站着一对母子,都是穿着青布衣裳,所幸上头还没有补丁,封太太头发花白,双眼微眯,眼睛周围带了深深的鱼尾纹。站在她身边的少年,大约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这少年生得和九哥有几分相似,但要比九哥更貌美得多了。
虽穿得破旧,皮肤却白得像最上等的羊脂玉。
大约听有人来,少年略微一转。
七娘子对上他的眼睛,不由就呆住了。
那双眼睛漆黑明亮,灿若星辰。衬在白玉般的面孔上,说不出的好看。
七娘子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好看成这个样子。
这少年只是随随便便站在这里,尽管粗衣布服、神色拘谨,却已经是把千妍百魅的芍药花比到了泥土里。
几个丫头面上同时都泛起了一点。
七娘子在余容苑门口就停了下来,笑吟吟地冲白露使了个眼色。
白露就上前拉着霜降,开始夸她穿的衣裳,赞美声连珠炮似的蹦出来。
立春会意地笑了笑,也停在门口,和白露一唱一和,夸起了霜降。
七娘子带着立夏进了余容苑。
封太太就知道是九姨娘的女儿来了——她认得立夏。
就要行礼。
七娘子抢前几步,扶住了她,轻声又急促地说,“快不要这样。”
她回头看了看霜降和立春,“到廊下说吧!”
大太太不在,她们才能进府,却到底不是正经的客人,也没个人端茶送水的,余容苑里空荡荡的,没有别的丫鬟,正好说话。
封太太睁着迷蒙的眼,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七娘子好几遍,才擦泪,“很像九姨娘!”
七娘子和九哥生的其实都不像父母。
七娘子抿唇笑了笑,给封太太行了礼,“见过您。”
说起来是舅母,又不能叫舅母,也不是正经的客人,也不是家下的奴仆,只好含糊带过称呼。
封太太连忙还礼,虽然穿着破旧,但她举止有度,看得出,受过严格教养。
“犬子封锦。”她擦了眼泪介绍。
七娘子看了他一眼,封锦神色有些局促,却并未使得他的美貌失了色。
“封大哥。”她行礼,封锦还了礼,抿着唇,就好像抿着春天里刚落下的桃花瓣,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七娘子。
眼底透着一股黯淡的痛苦,让他的美丽就像是深垂的夜空,带着隐隐的压抑。
“大节下的,也没能派人去问候一声,是我的不是。”七娘子先道歉,“太太现在出门了,不在家,管事的王妈妈也不在,这才能偷空出来相见,却也怠慢了。”
封太太闻弦歌知雅意,面色不由得一苦,但还是维持着礼貌,“若是相见不便,就快些回去,不要在太太跟前落了不是。”
七娘子就明白了,封太太对大太太的忌讳,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