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谈了这半日的天,倒是完全没提起宫里的事。【]七娘子虽然平时无事也要进宫请安的,但她府里事情多,兼且太妃毕竟是老一辈的人了,现在有了安王,已经是有子万事足,许家就不像是别人家,一定要在宫中争个短长出来。像牛淑妃这一胎,私底下动静其实不能说是不小,但七娘子谈起来的口气却是茫然无知,善桐心中有数:她更多的心力,肯定还是要放在自己家的烦心事里。不说别的,就说前头她五姐的去世,个中文章不琢磨清楚,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不会也中招了呢?这就和桂家一样,有些事是不想掺和也不得不掺和,不想查,也得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孙夫人都没和亲妹妹说了,善桐自然也不会多事透露消息。两人站在门口又谈了几句宁嫔,七娘子道,“自从她得意了,我倒是还没进宫看过她,最近家里忙。听你说起来她好,我心里也舒坦多了。”
善桐本来顺口想提到封子绣的,但想到七娘子和他的亲戚关系,便也不再开口:虽然性格算得上投合,但很多事牵扯到两家政治立场,还牵扯到各自隐衷,亦不能口无遮拦,随意褒贬。她只笑道,“是,宁嫔就觉得宫里闷呢……等你得了空,我们喊上三少夫人,一道去城外庄子里住一住——只要世子爷能舍得你出去几天。”
七娘子一下就红了脸,至此方显出了一点小女儿姿态,她嗔道,“这话怎么也不该由你说呀……难道你们家姑爷就舍得了你不成?”
两个人都有点羞涩,也都有些窃喜:京城夫妻千万,能这样琴瑟和鸣的又有几对?善桐打从心底笑出来,出门时却又恰好撞见了许家大少夫人——她是从寺里回来,身上还带了香烟气味,虽然在外折腾了一天,却还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见到善桐,在从人的指引下双方见了礼。大少夫人笑道。“难为你来看六弟妹,她平时家居也实在无聊!我今日上香,约她,她又走不开的,只得为她求了个平安符——”
从她神色,可见得两妯娌关系也算得上融洽,想来对大少夫人来说,七娘子这一小善,却是深恩了。善桐只觉得七娘子行事,真是处处无不妥帖,处处耐人寻味,处处透着回甘。她笑着应酬过了大少夫人,自己回去一路上都沉吟七娘子的一言一行:虽说她这些年历练下来,也不至于不懂得看人眉眼,但和七娘子的处处周到比,善桐就又觉得自己的为人处事有点粗疏了,她自觉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见了黑,又不知不觉下起了小雪,善桐下了车,也没费事换轿子,自己就从车马厅一路走进二门。路上遇到几个管家婆子,却也都是面带笑容,见到善桐,无不笑着行礼,还有一人道,“奶奶,今儿四红祖姑备了大妞妞爱吃的江米糕呢。”
大妞妞一听,在母亲身后扭动着身子就要下地,善桐恐怕路滑她摔倒,忙自己接过来抱着,一路哄道,“娘走得快点,不耽搁安安吃米糕。”
又笑道,“在许家一天,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零嘴儿,这会听到米糕,又不安份了,真是只小贪吃。【]”
养娘却道,“并没有吃什么,许家两个小郎君把她当了个娃娃,围着她转呢。又是拧她的脸,又是要掰她的胳膊的,大妞妞怕生,一天都耷拉着脸儿,给什么都不吃,后来才玩开了,就又要回家啦。两个小郎君还依依不舍的,直说让她还来玩。”
“我们大妞妞孤孤单单的也就算了。”善桐不由道,“他们许家孩子还少了?上回他们家寿筵,我还看着五房有个闺女,和太夫人很亲呢。也就是三四岁年纪,生得也是粉雕玉琢的,怎么他们就稀罕了大妞妞?”
“我们也这样说呢。”养娘随在善桐身边,跟着她的脚步压低了声音,“他们说,各房看着亲近,其实私底下几乎不让孩子们在一块玩,尤其是六房这两个小郎君,不但世子夫人管得严,不准随便出明德堂。就是各房也都约束自己的孩子不准随意上门玩,免得惹来闲言碎语……”
都是一家子,还讲究这个?小五房一家四兄弟,彼此不是没有恩怨的,可就是四婶当着善桐的面挑拨自己和母亲的关系,善桐也没有疏远了善桂这个小哥哥。她摇了摇头,道,“兄弟多也有兄弟多的不好,咱们家虽然人口少,有时候也难免寂寞,但我倒宁愿人口少些。”
正说着,隔着窗户已经见到含沁盘膝在窗边炕上坐着,低头正看一本书,外头冷,玻璃上慢慢凝起了一层白霭,神色是看不清了,只得一个轮廓隐隐约约的,还有他头顶的半个小髻,同那青玉簪。大妞妞在院子里就大叫起来,“爹!”
善桐搂着沉甸甸的女儿,笑着掀帘子进了屋,含沁已从书里抬起头来,笑道,“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他眉目含着的笑意其实也就是平平常常,可就是笑到了善桐心底,她也不禁冲丈夫一笑,才要说话时,含沁又拿起手边一个碟子,冲大妞妞招手道,“安安,来吃江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