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能认识几个中人?”善桐反问道,“不过,在宫里我自然是什么都没说的,这种事没个人赃并获,我也没法说。小如意认了茶花做姑姑,那是娘娘身边最信重的心腹宫人,就是真有这事,拿不出凭据来,不了了之还算是好的了,最怕是把茶花给得罪了,那就后患无穷啦。”
一边自己都觉得费解,“到底也是东宫身边的人,出宫乱钻,难道就没人看着他?”
“宫里大小中人几乎上千,老实在宫里起居的又有多少?”含沁皱着眉头说,“有些私底下的龌龊事,都没法说给你听。就是连公公因不喜欢在外置办房屋认干儿子,好歹是刹住了这股歪风邪气,可这群苦哈哈在宫里伺候人,出来了爱干什么的都有……真的个个都去查?办不了不说,也犯忌讳。你知道他往哪里去做什么,不是接了主子的吩咐?尤其是东宫的事,一般人就更不会去碰了……”
善桐也道,“就是,没准还是我想多了,他去那铺子里,就为的是自己的事,和东宫没什么干系。东宫毕竟还小了!这样的事,恐怕他根本还不懂呢。”
“这就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了。”含沁的脸上好像刷了一层寒霜,他慢慢地说,“东宫身子,关乎国体。更关乎孙家、牛家日后的走向,这种事必须慎之又慎,如果真是有人仗着东宫年少无知,又离开母亲居住,就乘虚而入,想要淘坏东宫的身体……”
他低声道,“你说那人叫做小如意?”
善桐点了点头,又描述了一下小如意的长相,含沁点头道,“似乎是有这么个人,只没想到竟这样藏得住,我看太子对他也还算宠爱,时常把他带在身边……”
两个人越说越觉得不祥,一时谁都没有接话,含沁呆呆地坐了一会,才低声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吧,有了眉目,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做。”
有含沁办这事,善桐自然就不用再怎么操心了。她回思了半日,真是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凉,又忍不住说,“这要是真的——才八岁的孩子啊!”
“宫中很多事,都不能以常理来论的。”含沁轻声道。“为了三文钱都能酿出命案来了,东宫要承继的是天下绝顶的富贵,想着这富贵的人,恐怕是管不着他今年究竟几岁了。”
虽然已经知道紫禁城内多半做了地暖,即使是隆冬腊月也温暖异常,太子居住的东宫恐怕更是尽善尽美、华丽奢靡,但在善桐心底,那一处人间最富贵、最高贵的地方,竟好像就是一个冰窟一般,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都是冷风。
快进腊月,天气越发冷了,接连下了几场大雪,京城陆陆续续就有大户自己在粥铺里舍粥赠衣,林三少夫人便派人来问善桐,要不要还和从前一样往积善粥铺里舍点银米,善桐自然是欣然从命。三少夫人还约她一道去进香呢,可两头时间又凑不上——腊月前善桐唯一有空的一天,已经早就约好了去许家做客,同七娘子茶叙。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彼此间也还是亲戚,善桐身上诰命虽然低,但架不住皇后喜欢,在这个豪门贵妇组成的小圈子里是越来越有脸面,可七娘子也不差,她是国公府未来的主母,和宫里妃嫔又多有亲戚关系,这两个人成天到晚接帖子都接得多,自然碰面的机会也不少,虽说善桐这还是第二次上门,但自觉与七娘子已经更熟稔了些,彼此见了面也都不觉得拘束,只善桐见院内来往回事的丫头婆子不少,不免笑道,“年关近了,你肯定是忙的,倒是我不知趣,上门来扰你啦。”
“怎么这样说。”七娘子忙道,“你是我亲自邀上门的,就是不知趣,也是我不知趣,你难得有空,又不能在家呆着,要上门来做客。”
因又逗随母亲一道过来的大妞妞,也命两个小世子过来给善桐行礼,两人果然长得都很机灵,举动虽稚气未脱,却也知礼。倒是大妞妞怕生起来,抱着善桐的小腿,藏在母亲身侧,怯生生地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两个小哥哥。
就是七娘子,见了都笑道,“说你和五姐像,是真有点像,安安和你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四郎、五郎也像娘,看着倒像是亲兄妹一样。”
或许正因为如此,两个小世子对大妞妞也都很有兴趣,五郎蹲□,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像是逗鸟一样引大妞妞,大妞妞把母亲的腿几乎抱得生疼了,过了一会,见四郎、五郎都并不大吵大闹的,只在当地看她,也就慢慢地松开手,试探性地朝两个小哥哥那里走了几步。
善桐和七娘子不禁相视一笑,七娘子便令养娘将他们带下去玩,又道,“可别让他们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