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年来,善桐进宫次数几乎比孙夫人还多,皇后自然也不会介意这一点点失礼,反而还笑道,“在福寿那里受气了?脸色这样沉重。”
要在往常,善桐必定心中暗凛——这算是在给皇后脸子看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心里有多不舒畅呢,竟然敢冒犯上位者。但此时她心里实在是乱得慌,又晃了晃神,这才一咬牙关,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轻声道,“是刚才在东宫跟前失礼了——”
便随口将方才那件小事道出,又说,“还亏得他身边一个清秀的小中人圆场,也不知他姓名,不然,回头倒要让含沁去谢谢他。”
含沁毕竟是皇上宠臣,肯讨好东宫,皇后自然受用,她微微一笑,“你也客气了,中人们干的难道不就是这事儿?”
一边说,一边却又回想了片刻,才问身边人道,“小桂太太说的是他随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小机灵?叫什么来着?”
看起来,皇后对太子身边的从人也不大熟悉——太子分宫居住已有几年,皇后能把手插到他宫里,那是肯定的事,但东宫毕竟位居前廷,详细人事,也不是她在后宫能完全掌控的。
善桐的心直往下沉去,她再四回想,都肯定自己绝没有看错、记错,再一想到太子那虚弱神色,一并那位小中人清秀的眉宇,就有一阵阵眩晕感袭来。皇后身边一个大宫女笑着回了话,她几乎未能听清,还是皇后指着她笑道,“茶花,我记得他是认你做了姑姑吧?”
那大宫人茶花便微笑道,“娘娘心细如发,小如意和我是同乡嘛。”
善桐倒是认得茶花的——这是皇后心腹宫人之一,几次密谈,都是她在身边服侍茶水。她心头一缩,顿时将所有情绪全都压到心底,面上若无其事,又笑道,“等他何时能出宫去,让含沁请他吃饭。”
“你这就太客气了,一个阉人,能受得住桂统领的请?又不是连公公……”皇后不免也笑了,她的语气更加和缓。“就是连公公,平时谨言慎行,也从来都不和大臣们来往的。”
她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挥了挥手,众人便都退了下去。善桐知道这是要谈琦玉了,不过距离她上次入宫到现在,似乎琦玉一事也根本没有新线索,果然皇后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天寒地冻,太后借口子嗣要紧,令牛淑妃在宫中休养,今年年节各种祭祖、开春的大典,就不要出来露面了。
随着时日过去,皇后再提到这事,就没有从前那样气急败坏了。就像是善桐和孙夫人多番规劝的一样,输一招并不要紧,大把机会扳回来,要是赢得太难看,反而失去意义。
“我也不让她们安生,三不五时嘘寒问暖,总是要找点事出来的。”皇后就微微翘起唇角,“我想她还是在太后那里藏着居多,咸福宫不是我去的地方,可给母后请安,那是名正言顺,打发人往咸福宫送东西,也是我应当做的……这样东躲西藏惊弓之鸟一样的日子,她要还能坐得稳胎,生个男孩,我也就服了她了。”
善桐又劝慰皇后几句,便相机为宁嫔说话,“就生了也不打紧,和东宫差了快十岁,都要隔了一辈儿了。倒是宁嫔要能给淑妃娘娘那位添个弟弟妹妹的,那就更热闹了。”
皇后会意地一笑,“你说得对,孩子还是越多越热闹……”
她和气地拍了拍善桐的手,一时又问,“这一回过来这么晚,还去看宁嫔吗?”
尽管和皇后已经越来越熟悉,可每次和她说话,善桐总是要打点了十二万分精神,却每每还要为皇后的多疑给闹得战战兢兢的,她摇了摇头,肯定是要和宁嫔撇清关系。“宁嫔现在红得很,几回过去都扑了空,想着她现在也未必有空应酬我,这一次就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