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又推给杨太太,“小阿姨来点吧。”
杨太太不禁失笑道,“你平日里在家都做什么呀,也不见你出门到我们家来玩。成天就关着门,也不听戏也不作诗的,日子都要过得无聊死了。”
一边说,一边把戏单子递给孙夫人——善桐一眼看见四少奶奶给孙夫人使眼色呢,不禁抿唇一笑,倒觉得四少奶奶可爱得很。
孙夫人也不知道看见没看见四少奶奶的眼色,看了看戏单,又问善桐,“妹妹爱听什么戏?只管告诉我。”
善桐这下倒得到众人瞩目,连国公夫人都不禁讶异地闪了她一眼,善桐只觉得芒刺在背——她看戏看得乐呵,可不想做个场中人,因就把绣球抛给四少奶奶,“我不懂京戏,四堂弟妹说说看。”
四少奶奶还没说话呢,吴太太已经半真半假地道,“这说了半天,戏没点,什么阿姨呀,舅母呀,嫂子呀、弟妹呀,倒是说了一大堆,要世子夫人也来了,又要添个姐姐妹妹的,戏单子再不送出去,崔子秀面上的白粉都要干啦。”
说着便点了一出,又问四少奶奶,正好是四少奶奶想听的,便将戏单子送出去了。平国公几个庶女都在太夫人附近围坐的,其中一位二姑娘早都伸长了脖子看戏单呢,这时候也安耽下来。秦太太还问呢,“正想说,怎么不见世子夫人。”
“她才接手家务就操办了这一场大事。”国公夫人便淡淡地道,“焉能不小心求全?这是在外头领着人亲自忙活呢。按我说,她安排得已经挺妥当了,满好进来听听戏休息休息,只是她自己又谨慎得很,不肯听我的。”
虽说是责备,但责备中的满意、得意,那是谁都听得出来的。连一直未曾说话的郑太太都道,“若是刚操办家务,那可真是能干得出奇了。今日从进门到听戏,真是处处妥当,宾主尽欢。我心里还嘀咕呢,一样都是下人,怎么我们家的就得我亲自看着操办,才把事儿做好,可嫂子家里,太夫人不说,连你都不动,也就是几个小字辈里里外外稍微一帮衬,就这样顺下来了。可见世子夫人的能耐了,杨太太真调和谐教得好女儿。”
又冲身侧道,“你一向在家也夸口能干的,今日可被比下去了吧?”
郑姑娘和母亲一样,几乎不大说话,坐在那边灰扑扑一个影子,好像很容易就被遗忘,其实细看打扮却也很精细,就是生得不好不坏,又沉默寡言,一眼看过去真的很难注意到她。此时被母亲这么一说,她展颜一笑,倒一点都没有不快,而是自然而然地道,“这个肯定,哪能和世子夫人比呢。我也就把我们家打理打理,那也都还七零八落的,要母亲给我收拾烂摊子呢。”
“你今年才十四岁,就能把家里打理起来,纵还有些疏漏,那也已经很了不起了。”太夫人却道,连国公夫人都随声附和,“就是,若还没有什么疏漏,那要我们这些老菜帮子做什么呢?干脆呀,就把天下交给你们这群娇滴滴的小姑娘了事了!”
善桐心中不禁一动——按许家的傲气来说,两位主母的说法,算是很给郑家面子了。
郑姑娘只是笑笑,却没接口,那边不知谁说了一句,“崔子秀上场啦。”众人便又都住了口,场内一下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眼神,都调向了一水之隔的戏台子。
有了捧寿池做间隔,又有厚厚的白粉遮掩,兼且善桐心里有事,她好奇地看了几眼,又听了几句,也没听见什么裂石之声,看见什么天魔之态。心里还当自己不懂看戏,惦记着回去问问含沁这崔子秀、麒麟班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众女眷倒是都看得入神,连太夫人都不知哪里寻了一副眼镜出来,架在鼻子上望着戏台,五少夫人便示意丫头为她扶着,这个一脸喜庆的老人家不禁露出笑意,慈祥地摸了摸五少夫人的手背。
善桐此时留神望去,只见许家三个庶女,人人都看得如痴如醉,还有四少奶奶算起的几个年轻媳妇也都看得入神,倒是吴姑娘似乎有些看不上麒麟班,才看了几眼,就轻轻一翻白眼,嘴里也不知嘟囔了什么,竟是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却又很快遮掩过去了,只低头用茶,竟连看向戏台的兴趣都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