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家里,也就是三姑娘把我当个人看了。”
善桐一时间不禁哑然。
想到那么多年来她和二姨娘之间本来不该发生的斗争,想到她背着母亲私底下压制二姨娘,和她过的那招招式式,忽然间她觉得很有几分讽刺:她从来都不喜欢二姨娘,甚至是力主限制、打压住这个不省心的妾室,就是现在,她想的也是维持着二姨娘被彻底压制的局面。可就是这个样子,对二姨娘来说,她也是这个家里硕果仅存,还拿她当个人看的成员了。
她嗫嚅了一下,才轻声说,“姨娘以后,可要知道小心了吧!”
二姨娘便抬起头来,从浏海底下看了她一眼,她的脸笼罩在油灯长长的阴影中,唯有这双眼是亮的,像是深山中的野兽,竟透了一股择人而噬的凶猛气息。善桐有一瞬间愣怔,而这双眼也就亮了这么一瞬间,便又熄灭了下去,她又垂下头去,恭敬地说,“三姑娘教诲得是。”
善桐目送她退出屋子,只觉得打从心底往上冒着寒气,忽然间,她再坐不住了,好像被什么人戳着后脊背似的,善桐猛地掀开帘子冲进夜色里,她熟门熟路地穿出院子,进了母亲住的正院堂屋,不管不顾地掀起帘子进了里屋。本来还以为能遇见父亲还有榆哥,没想到一抬眼,便看见王氏在炕上略带讶异地转过身来,看向了自己。
母女两人自从善桐那一病之后,几乎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一家人齐心合力,把两个一碰就有可能炸开的火药桶分得远远的,一个在西安一个在村里,王氏对善桐的婚事不管不问的,一心只给榆哥相媳妇,善桐也是忙,两人间的那些龃龉似乎随着时间,也慢慢地被埋到了心里,可现在双目一对,善桐就又能感觉到从前那又绝望又愤懑又伤心又无奈的情绪再席卷而上,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提醒自己: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是要出嫁的人了,母亲就是再反对,又能拿她怎么办呢?她已经是个成人了,没有谁能干涉她的决定,她终于可以自己为自己做主了。
可这么一想,善桐又觉得有几分不舍了:明天就要出嫁,下次要再见到母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难道两个人就要一辈子这样无言下去?都过了半年了,母亲再怎么样也能消消气,接受现实了吧。
“我……”她张开口,话又堵到了喉咙里,只是试探性地望着母亲。而王氏的神色却是她捉摸不透的,二太太轻轻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来,略带不屑地轻声说。
“我就知道你是要来找我的……”
善桐尚未来得及欣喜,王氏已经续道。“你没少惦记着你那四万两陪嫁吧?当时是你自己上赶着要借,我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也别说我赖了你……”
她就拉开了手边的一个小抽屉,抽出了一沓银票丢到善桐跟前,微微露出一个冷笑来,“喏,拿去。”
口气竟同唤一头狗‘嗟、来食’一般轻蔑……
善桐一时间竟有几分好笑,她往前走了几步,将这叠银票捏在手里,静静地望着母亲,等到王氏被她的视线所吸引,转过目光也望向她时,才轻轻地说。
“四万两我都不在乎,你以为我贪这点钱!”
话说到尽时,她竟猛地把这叠昂贵的纸张往上一抛,撒出了一场小小的钱雨,而在漫天纷飞的纸片,与王氏尖锐的抽气声中,杨善桐回过身,她再无留恋,不顾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准点更新,大家en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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