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来,面上又现出了少许任性,白了母亲一眼,“我没点头,您可不准答应!”
到底还是亲闺女,好好地一说,终究会转过弯来的。王氏顿时欣慰地笑了,“好好好,不答应,不答应。”
又一扯善桐,喜孜孜地和她盘算。“虽然老太太这四万两,得送到你大舅舅那里去。可娘这里也有私房补贴给你,你的嫁妆不会比你二姐更差的,就是在咱们家,那也肯定是独一份儿。正好等来年三四月里,娘多半也有空闲了,干脆就亲自带了你上京城去办嫁妆,还能和你大舅舅一路呢……”
冷不防,她又捞了女儿一眼,想要挖一挖她心头到底在寻思些什么,到底能不能看上这门亲事。但这一眼过去,王氏还是失望了——善桐面上依旧是不喜不怒,这孩子就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虽然稚嫩得还能让人看得出痕迹,但也因为它的稚嫩,反而有效地隔绝了任何打探的目光。
“那都是后话了。”她波澜不起地说。“这过继的事,现在您是很难说不了。祖母在大舅舅的事上这么给面子,您要还是忤逆了她的意思,恐怕老人家心里要不得劲儿呢。下回,家里几房要再有什么争端、冲突,可就未必会站在您这一边了。”
到底是亲闺女,虽然吵也吵得厉害,但一平了气,可不就立刻为母亲打算起来了?
王氏也就放下了这个话题——善桐脾气倔,一开始就把话往满了说,孩子是容易反而不大高兴——合着女儿一道皱起了眉毛。“这件事可不是咱们母女俩能商议着就说了算的。你祖母要过继梧哥,这肯定不行,说不得……也只好把楠哥过继出去了。就是这样,也还得和你父亲好好地说呢,最后能不能成,还是两说的事。”
她又不屑地一笑。“不过,想来你大姨娘是肯定会大力促成的,没准会求得你父亲心软也是难说的事。嫡子的名分摆着不说,还有那偌大的家业——要不是四房的吃相实在太难看了,这么好的事,也落不到楠哥头上……真是便宜他了。”
话说出口,已觉失言:善桐年轻心软,又和两个庶子一同长大,兄妹之间的情谊,也还是挺深厚的。自己也未免把这份不以为然,表现得太明显了一点。
她于是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女儿的脸色,却不想善桐若无其事,已经站起身来。“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老太太问呢!我就先过去了。”
王氏一时间倒有了些失措,她忽然间想到了五年前,两母女在上房密话的时节。那时候善桐虽然幼稚毛糙,可在母亲跟前,她的心事也从来都没有一点隐瞒。
“那你就先过去吧!我这里还见一见你二姨娘——”她只好接着善桐的话,没滋没味地重复了一句,便把女儿送到了门边,望着她娉娉婷婷的身影,头也不回地出了小院,心中也不是不宽慰的:不管怎么说,从女儿的步伐来看,虽然现在还正倔强,但孩子走得并不着急。女儿家还不都是这样,一开始说得再绝,到了年纪了,春心终究是软的
善桐也的确表现得一点都不异常。
她甚至还如常和老太太开了几句玩笑,又去十三房看望了善喜一番,混着到了家人来接她回去吃饭了,才低着头进了屋子,吃了一碗饭,又服侍着老人家抽了一袋烟,这才告辞出了屋子。“起得早,有些困倦,回去歇一歇。”
老人家就算慧眼如炬,也都没有看出一点不对,还以为孙女儿和媳妇根本没谈到这件事上,她挥了挥手,“可别赖着,天短了,睡一会就起来。”
善桐微微一笑,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便退出堂屋,进了厢房,打发六丑和六州,“出去做活吧,我睡一会,你们在屋里闹得慌。”